如是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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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的绚烂，总是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完美，于是凝视的瞬间在时空的交汇处留下一份憧憬，甚至追求。可是花终要罗去，留下的，除了花瓣片片飘零，岂非就只有那些零碎在回忆中的甜蜜？
蜂蝶也都去了，留下一阵清风，似乎仍旧挽留着昨天花的气息。
我踏着花瓣，想感慨，又不能。人活着并不是为自然去浪费自己的感情。我不摘花，也不葬花，不过时欣赏，或者该说只是看看——虽然心里感觉并不舒服。
“你怎在这里？感慨啊？浪费青春。”老张的声音传过来，从我背后。
“感慨？哪来那么多感慨，只是随便看看，看看花的乘风而来随风而去，今后不留任何痕迹，没人知道它，开过。”我看着地上的花瓣说。
“看这酸溜溜的句子，多愁善感还说没有感慨？”老张走过来，微笑了一下“我就想不通你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东西干嘛？以为自己是诗人？作家？还是哲学者？”
我心里有些不平“你为什么这么说？就算我不是诗人，不是作家，难道你就是诗仙文圣？我看看落花又怎么了？”我越说心里越气，嗓门也越来越高。
“你嚷什么！”老张的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不就是一个程序搞杂了吗？这几天一直闹来闹去的，算什么啊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以为我心情就好？”
我无言以对。不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第一个想用来谋生的程序被现实无情地证明是一个彻底的失败。
老张的怒气似乎消下去许多，声音逐渐平和下来“没错，第一次就失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当初就和你说过要把那个程序顺利地写出来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没想到你一点也受不了挫折。”
我抬头看着他，没说话，，老张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花落了，确实有些可惜，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怀念和伤感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毕竟落花只是自然的垃圾。你应该这样”他用脚把那些花往一块攒了攒，然后一脚踏上去，往旁边一拧。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它似乎掩住了内心对花的留恋，然后消失了。很快地，我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明白了？”
“明白了。”我很轻松地说。
“那好，现在就和我回工作室去，有人找你。”他拍拍我的肩膀。
“找我？”我看着他“干什么？”
“以后要和你一起工作的人。走吧？”老张的脸上带着一丝隐秘的微笑。
我和他走出桃林，回到所谓的工作室。没办法，不知道这个工作室到底能否让我在这个都市生活下去——开始不过有些怀疑，现在却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那间屋子的光线不是很好，起码我这样以为。即使在正午打开了所有的灯，也让人感觉有些黯淡。老张神秘地笑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我并不清楚他在玩什么把戏，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蹊跷，但是我没有问。
老张的桌子后面做了一个人，正在那里摆弄着什么，我没有看清，计算机那颗大头正好挡住座位上人的脸。整个屋子飘着一股奇异的香水味，与昔日那种淡淡的尘土味道相比，更让人觉得像是换了一个环境。那是一种淡淡的果香，应该是桔子——香水。
“就是你找我吗？”我和往常一样，一边往下脱衣服一边问，虽然这样做并不会给来访者什么好感。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于是我回头看了一眼。
长发，玉眸，略带甜甜的微笑，我的心跳似乎停了一下，但是那不是房性或者室性的早搏。
“我没说找你啊，只是觉得要在一块做事了，总该见面认识认识吧？”她的话语中略带一些幼年遗留下来的任性，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让我不自觉地到回忆中去寻找过去的某些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中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我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起来点头“是，是，嗯嗯”其实我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凭着经验，我这样的反应总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她这个时候却笑出声来“你嗯什么？知道我说什么吗？我见你不说话，就问，你冷吗？你却回答是，难怪张哥说你最近受了打击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的。”
这个老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才想骂他几句，却又突然觉得幸好有这样一句话放在那里，不然给自己的窘态解脱的借口都没有了。我勉强笑笑“就算是吧。”
她似乎并不在意“难免会的，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我叫白姝。”
“叫我阿天好了。”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做到电脑旁及其无聊地玩起了纸牌。她似乎看了我一会。时间过得很慢，我不能从这种无聊中解脱，这让我感到压抑。良久，我往后一靠，双手托住后脑勺，望着天花板发呆。
“心情不好？”她转头问。
我苦笑“是没心情，什么心情都没有。”
“要不要今晚请你吃饭？”我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听她这么说。
我本来想要说不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竟会让我生硬地说出两个字：好啊。
她微微一笑“那好吧，我有事要先走一会，过会联系，我的电话和住址在桌面上都有。”
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出去，然后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还有那种淡淡的香水味道。
傍晚的空气中还遗留这一丝白天的温暖。我照着她告诉我的路线走过去，远远看见了一个背影。是她吗？不知道，只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走上去“hi，你好。”
转过头来的并不是白姝，让我心底萌生出一种失落。但是很快地，我感到一种意外的欣喜“凝嫣，是你？”
“阿天？你怎会在这里？”她似乎比我更为惊讶。
“我现在就是在这里的，人一生，在哪里都不稀奇。”我正想这么说，却接到了白姝的电话。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向我道歉，同时说下次一定奉陪，罚酒三杯。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微微一笑，对凝嫣说：“既然能在此相遇，不如去吃顿饭好好聊聊吧？”
她似乎想要推迟“这个，怕是”
“怕什么？有人见了会杀了我啊？”我问。
“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心自己的时间。”她似乎下了决心“好吧，就这样。”
灯光映照在我的酒杯里，显得有些妩媚，或者只能叫做多彩。凝嫣沉默着，低头吸着杯中淡黄色的饮料。来此之前还觉得有好多东西想要说，现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陪着她沉默下去，想了很多句，又觉得不妥，最后终于开口了：“这几年，你还好？”
她的眼睛往上瞟了一下，随即又低头下去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还行。”
“还行是什么概念？”一出口，我立即意识到这是在是一句愚蠢的话，于是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很随便地回答到：“不好，因为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不坏，因为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不好不坏，对我来说就是还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本不该出现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基于对一个女人为了生活而奋斗的几年中的辛酸和哀苦的幻想。
“男朋友呢？”我也知道，这样问话并不聪明。
她笑了，似乎有些苦涩，摇摇头：“和我本来的做法差不多，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归宿，因为我总是发现别人的缺点，或者我本来就不爱他们。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我不解地问。
“一种解脱，或者叫做逃避，离开一段时间会好受很多。”她停下叹了口气“记得当初你说现在的人都少了一种坚持，现在感觉，或者那个是真的。”
我也想起了这句话“好像同时我还说过，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开的花。”
“可惜有的花真的就是从来不开的。”
“不是不开，只是谢了。开的时间太短，没有留下一些香气。而这个原因，不过是还没有一个懂得欣赏这样的花的人出现。”我说。
“也许是吧。”凝嫣沉默了，我也自管着喝酒，好像今天的啤酒有点苦。
晚上的风有些凉，一个人走，总有特别的感受，看自己的影子在长和短中变换，就像过去与未来的穿梭。凝嫣说一段时间内并不会走，我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感觉。本以为早已忘记了她，忘记了过去，可是今天遇到她，原来并非如此。
心有点乱。
工作室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回去之前，顺便去了那里。打开电脑，想要写点什么，却又无从下笔，只能胡乱选了几首歌来听着，无意中发现白姝留下的地址和电话，于是打开来看，原来她就住在我的下一层。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里面传出她的声音，而我像是很僵硬地说了一句：“过会可以到你那边去看看吗？”
“这个”她略停顿了一下“好吧。”
我穿好外衣走出去，头有些晕，虽然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喝太多的酒。
她的屋子布置得很别致，让人感觉心里开阔了很多，不像我自己的那样总是一团糟。坐下之后，她扔过一个桔子来：“我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接过来“似乎你蛮喜欢桔子的。”
“何以见得？”她一边剥开手中的桔子皮一边说。
“香水，房间的香味，吃的水果，都是它。”恰巧这个时候胃中的东西有些反应，于是说的有些勉强。
“也许吧，还有花，毛绒玩具，小猫，小狗，反正我喜欢的多了，只是我并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酒的人。”
我马上意识到她的话是什么含义了，当时我一定弄得满屋子的酒味。“是吗？或许下次我该带一束花过来。”
“下次少喝点酒就不错了。”白姝笑出声音来“我估计你也挑不出什么好花来。”
我只是陪着她笑笑。她接着说：“那个人，你女朋友吗？”
我被她的话问得愣住了“谁？”
“就是刚才你见的，不，应该说是你遇到的那个。”
“刚才？哪个？”我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没看错吧？”
“你连我电话都接了还能看错？我那个时候从南往北走，你从西往东走，然后你看见了她，我看你的表情，似乎你们关系不太一般，所以为了防止给你找麻烦又走开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才不是那种不守时间随随便便的人呢。”
原来事情不过是这样。我的心底涌出一种感动“谢谢你。”
“干嘛要谢谢我？为了逃避回答问题吗？”似乎她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于是我只能犹犹豫豫地回答说“不，不是。”
“什么不，不是？真是稀里糊涂的，像你这个人一样。”
我只能勉强笑笑，这个时候我才听到有人说我这个人稀里糊涂。“曾经就算是吧，可是后来分开了，然后一直没有联系，今天偶然遇到了，对他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是很陌生，也许只是因为当初爱过，可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心中的感觉早就消失了。”
白姝又笑了“我只是问你她是不是女朋友，你说这么多干嘛？看来你心里还是有这个人，才会如此感慨。”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笑容也不见了，似乎想着什么。我没有去否认她的话。过了一会，她又抬起头说“似乎她还是蛮漂亮的一个人。”
我心中一怔，这句话勾起了我很多回忆，把以往的酸甜苦辣又重新拣出来搅和在心里，那滋味并不好受。我叹了口气“我有些不舒服，我要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告辞。”她也没有说什么，送我到门口告别。
睡得很早，起得却很晚。走到工作室，却见老张和白姝都在，而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
“早啊。”我忍住头痛说了一句。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早，快要吃午饭了。”老张慢悠悠地说。我也没有理会，坐下整理自己的东西，顺便扭头看了白姝一眼，她似乎在发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气氛不是很对劲，终于我还是又问了一句：“都怎么回事，连句话都没有，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老张结果话头“有是有，不过是点小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考验我？”我的语气极为不自然“什么事，有什么要做的吗？”
“我要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里只剩下你和白姝两个人，或者说，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他说得很平静。
“要走？”我惊愕地看着他“去哪里？”
“大概是日本吧我也说不清楚。”老张这个时候的声音略微有些异常。
“为什么要走？”我问。他沉默了一会“很多原因，反正我会回来的。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能对别人有所依靠，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办到。”老张环视了一周“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我和白姝看着他离去，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没错，离别的时候往往是最沉默的时候，不管是为了什么。
许久，我叹了口气，转身向着白姝“你，行吗？”
白姝看了我一眼，用很压抑的声音反问：“什么？”
“老张说让我们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你能办到吗？”我心情也不怎么好，说话的时候有些低沉，甚至听起来略微带着几分消极。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我还怀疑你呢。老是问一些没用的问题，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我无言以对，可能我的话真的就是多余的。过一会，她递过来两份资料“两个小小的数据库项目，你弄哪一个？”
我接过来翻了一下“难道我们不可以合作吗？”
“为什么要合作？”她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你不是刚刚还怀疑我不行吗？我同样也怀疑你，那么我们还是彼此证明一下的好。”
我点点头“也好。”似乎这里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我想了想，说“你还欠着我一顿饭呢”
“现在没有心情请你。”她打断我的话，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以后再说，但是我们手头的东西谁后搞完就请一次。你看呢？”她的语气总是如此平淡，和昨天判若两人。
“这算是一种挑战吗？行，我接受。”我勉强笑笑“似乎你心情不好，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没男朋友。”她冷冷地扔下一句，埋头开了枯燥的程序代码编写。我这个时候却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曾经是很熟悉的。
我草草看了一下项目，有把握，脑中的雏形很清晰。于是往后一靠，闭目养神。我并不在乎能不能率先做完，而且我也没有把握。从昨天看到凝嫣开始，心里就是乱七八糟，再加上今天老张的突然离开，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去专注于那些深奥而枯燥的代码。
朦胧中梦到过去的凝嫣和那个时候零碎的美好时光，原来我真的没能彻底忘记她的。在我内心最深处还有属于她的一分空间，梦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直到在梦中睡着了，凝嫣给我盖上一件衣服然后悄悄离开。
梦中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
一觉醒来已经过午，起身的时候发觉一件衣服掉落在地上——那是白姝的。我捡起来轻轻放好。
白姝还没有来，我的桌上却放着一分点心，这个女孩还是蛮细心的。
顺手接了一个电话，居然是凝嫣的，她说想要见我。我答应了，于是约好时间地点。临走前想起来似乎应该告诉白姝一声，起码要让她知道下午的时候我不在。
“阿天？”白姝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几分欣喜的。
“是我。白姝，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不在这里，有事情的话你照应一下。”
“是去陪凝嫣吗？”她的语气又平淡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了很多。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叫过这个名字。”她说的很轻，但是我听得很真切。
“是她找我的，我才接到她的电话。”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解释。
“我知道了。”她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并不否认自己想要见到凝嫣。虽然心里总是有些希望，但真正见了面，却又有些不安，或者是遗憾。不自觉地想着过去，似乎在现在这个时间里，我和她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没有什么心可以谈。她也是无语。所以在风中近似沉默地走着，每个人心中想什么都没有说。
夜幕降临了，在这样的城市里，很少能看见星星，北天深邃的空间里只若隐若现地能看到残缺的北斗。
“我记得你原来常常提起自己喜欢北斗七星。”
“那是过去。”我淡淡地说。
“现在不喜欢了吗？”
“现在？”我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那个无忧无虑的势道早就过去了，现在为了生活忙碌，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来看星星？”
“记得你曾经很任性很狂傲，而且你自己都承认带着一种幼稚，可是现在，好像全都变了，没有一点孩子的影子。”
“人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做孩子一辈子，你也是一样。”
“原来在一块的时候还经常吵来吵去的，现在想想却也是蛮有意思。”凝嫣笑了“所有人里面就你和我吵。”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捋了一把头发“为什么总是说过去？”
凝嫣叹了口气“不知道，似乎自己的脑子里只有回忆。”
我笑了，但是笑得似乎有些苦。“没想到居然你会把我记得这么清楚。按照当时你的态度，你早该忘记我这个人的。”我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能够存在于别人的回忆中也是一种幸福。”
“我确实也搞不懂，我应该早就把你忘记的。我以为我这个人很容易忘记很多东西，但是我居然没有。尤其现在，往往想起你来，便会觉得或者当初的你确实很好。”凝嫣现在的语气似乎是我从未听过的。“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我说得有些冷，而且我知道这句话我曾经说了很多遍。
“喜欢就是一种恩赐。你总不该回避自己的感情。”她停住了脚步。
我无言。
“你并不想提起以前的东西？”她问。
“是的。”我说。“为什么？”“因为我会难受。”“为什么？”“我只习惯自己回忆，有你在身边想起这些东西，我就难受。”我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冷，但是都是事实。
“是吗？”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笑是不是真的，也许有些勉强“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现在你还喜欢我。”她的头低了下去，或者她也知道自己并不应该这样说。
“不，”我慌忙回答“我早就不再”她这个时候突然抬头看着我，我居然没有能够把话说完，虽然后面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晨光渐渐掩住了东方的夜空，一个晚上居然过去得这么快，而真正说的却没有多少话。
我揉揉发涩的眼睛开始做昨天的项目，一夜没睡的感觉早已经久违了。白姝进来了，似乎心情不错，看了我一眼，说：“看你很憔悴的样子，没睡好吧？”
“嗯。”我笑笑“根本没睡。”
“没睡那你干嘛啦？”她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我在外面。”
“外面？”
“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抬头，但过了一会感觉不对，原来白姝一直站在那里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意识到什么了，忙解释到：“我只是在外面和凝嫣聊天散步，没有什么的，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白姝这个时候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想，哪儿有那么多话要说，哪儿有那么多路要走，你也不累。”她坐下，又加了一句：“果然是一个情种。”
“我？情种？什么意思？我现在对她可是没有什么意思啊”我似乎感觉有些委屈，想要解释，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难怪老张一直说你又多情又痴情。说没有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走一夜，这种话谁信。”她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心情却好起来。我缓缓说道：“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痴心一片风扶去，回眸忽见还是情。”白姝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我诧异地问。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就是你，曾经在某段恋情中写下的名句呀，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原来你早就听说过我？”我的手离开了键盘，问。
“不然我到这里来干嘛？干活了，明天就要交了。”白姝拉过键盘，转过头去。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情好了很多。这样再来做这个项目，真可谓一帆风顺，感觉还没过多久，框架已经基本搞定。
“吃东西吧？”白姝的声音传过来。我转头，看见她正在摆弄着一包东西。“我不太喜欢吃零食。”我微微伸了一下懒腰“尤其是在电脑前面。你看电脑不吃东西可以运算那么快，而我天天吃，还是这么迟钝，我会感到自卑。”
白姝轻轻笑出声音来“是吗？我可以在你的鼻子里通上两根电线，说不定就能够快了。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还零食呢，我看你最后肯定是在电脑前面饿死的。”
我笑了，瞟了一眼时钟，三点半？原来早已过午。本还是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突然觉得饿得要命，禁不住脱口而出：“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还是给我一些吃的吧，不然又有溃疡复发了。”
白姝很自豪地笑着，似乎让我这种人感觉到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饿了？饥饿标志更改了？”
我站起来“再不给我吃的我就要死机了，老大。”
白姝却不肯了“我欠你的？想得美，凭什么你要我就要给？”
我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只好慢慢坐下，自语到：“这个世界，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做侠义？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可是现实又曾怜悯过几个人？都是同样的天空下的人，为什么就有这么多不同？女人的心，果真如此让人失望？”
我知道白姝在那边又笑了“哈哈，古龙在世嘛。有你的。”说完她扔了一包饼干过来，啪啦一下摔到我的键盘上，于是显示器上面出现了几个字符。我正想删除，却发现这几个字符恰恰帮我解决了一个正在思考的问题。
“奇迹，果然是奇迹。”我惊喜地站起来“你真是一个天才。”
“什么？”白姝那边显然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过来看。”我指给她看那一段代码“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解决了一个跳转问题？”
“果然啊。”白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我帮你了个忙呢。”
“从此又出现了一个天才。”我用力拍了一下白姝的肩膀，她却顺势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我“天才？好啊，那我就来检验一下你这个项目吧。”我没有拒绝“欢迎指正。”然后走到她的电脑旁坐下，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看她的程序。已经完成了，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工程，完备，精细，简练，没有任何可以修正的漏笔。我禁不住开始调试，顺利通过。于是我心中的顾虑终于解除了，白姝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她的思维，她的逻辑，她的基础和能力并不比我差，或者本来就是比我要强。
“调试通过，项目ok。”白姝站起来说。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哦谢谢。”想要站起身走过去，却不小心挂了一下键盘，弄得啪啦一声。
“看你那个狼狈的样子。”她笑了“又做什么白日梦了？”
我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只是沉醉于你的天衣无缝的程序了。”
“是吗？”白姝脸上洋溢着一种特别的微笑“原来我还有这魅力。”
“看把你美的。”我为我的前一句话的成功而感到自豪“不过还是要更正一下，是你的程序的魅力，不是人的魅力。”
白姝的眼皮突然往上一挑，眨了两下“程序是我的，那也属于我的魅力。怎么样，现在你应该请我吃饭了吧？结果还用声明吗？”
我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但是还是想要逗逗她“凭什么那么说？”
“言而无信。”她开始收拾东西“那我可要走了。”
“去哪里？”我看看时间，都四点多了。
“回家。”白姝收拾好往外走，到门口又转身说了一句：“我真的走啦？”
“随便你好了。”我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我自己的东西，然后看着她出去。我独自笑笑，很疲惫。迟疑了一会，我也走出了门。
在家躺了一会，还是终于禁不住饥肠辘辘的煎熬，于是脑子里面隐隐约约想起白姝，然后又想起了晚餐，想起了那句“言而无信”倒不是我故意推脱，只是当时还早，吃完之后免不了各自走各自的路，而多聊聊的机会都会没有了。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笨，因为总是能给自己的做法找到理由，甚至不止一个。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直接登门拜访还是电话预约比较好，犹豫了老长时间还是没有能够出门。一回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原来还有一只大的毛毛熊。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不用出门礼物都有了。我提起这只熊，拍拍它那个笨笨的脑袋，走下楼去。
白姝当然在家，我不会有那么坏的运气扑空的。“送你这个。”我把熊提到她面前。“熊？”她欣喜地叫出来“好可爱，谢谢。”
“免了，我应该告诉你，我并不喜欢别人说谢谢这个词语。”我看着她说“我想清楚了，请你去吃饭，不知道白小姐肯否赏光？”
“可是我已经吃过东西了，”白姝瞟了我一眼“不会你是故意拖延到现在才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我郑重地说“我可是真心来履行自己的诺言的，难道你想要把我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哟，你还想把罪名归结到我的头上啊？”白姝把熊放到一边“好吧，陪你去喝点东西。”
我们一起走出去。夜幕刚刚降临，世界笼罩着一种朦胧的色彩和神秘的美感。“黄昏真美。”白姝轻轻地说。
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她抬头问“你笑什么？”我捋一下头发“没什么，黄昏很美。”
“确实很美。”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于是不再说话。我喃喃自语“很美。”迈着步子前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
白姝喝东西的姿势很别致，很优雅，很有气质，同样让人感觉很美。我问起她的过去，她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弄得两个人都不时笑出声来。我问她“你怎么就不问我些什么？”
白姝微微一笑“如果想要说，不问自然也会说，但是如果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什么意义？那样不过也是一种时间的浪费。”
我笑了“这句话说得很不错。”
她接下去一句：“其实我并没有说完，我其实也是不想听你和我说喜欢谁喜欢谁的那些往事。所以不说反而更加清静一点。”
我还是忍不住笑了“何以见得我一定会提起那些东西？”
“直觉。”
“不是经验？”我决定来逗逗她，于是这么问。
“你才经验呢。”她脸上泛起微微的愠色“居然这样说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啊？”
“看来真的是经验，被我说中了呢。”其实我知道，或者她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不是！”白姝把手中的刀啪啦一下扔在盘子里，引来几个人的目光。我想要再逗逗这个人，开口道：“但是如果这次我要说的是喜欢你呢？”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表情一下子全部凝结在脸上，看着我，反而让我不知所措。我想要解释说我在开玩笑，却始终没有能够开口。良久，她起身说要走了，然后出门，消失在夜幕中。
也许是我犯了一个错误。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很久，却一直没有能够睡着。我迟疑着是否应该打个电话去解释一些什么，但是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我自己心中很清楚，那不过是一个玩笑，很多时候，这种玩笑可以让气氛变得活泼，但是可能对于那个女孩，已经没有这么简单了。
早上很早就醒了，眼睛又干又涩。草草收拾一下屋子，我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很久之后白姝都没有出现，百无聊赖中我带着一种本能的挂念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说今天不舒服，不想到这边来。我解释说做完不过是开玩笑，她听了之后有一阵短暂的沉默，淡淡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有种感觉让我再去拨通这个号码，可是结果却拨通了另外一个，是老张的。但是没有人接。换成手机，居然提示是空号。我满心疑惑，怎么连这种情况都会出现？胡乱敲击着键盘写了一封邮件发出去，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心情无端变得很差，茫然中似乎都不知道今天应该做一些什么了。也许我应该回去看看白姝，也许我应该给凝嫣打个电话，也许我应该回去睡觉。
最后我还是拨通了凝嫣的电话，不巧的是也没有人应答。我苦笑笑，叹了口气。也许今天早上我不该醒来，那么现在还是回去的好。
走在路上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原来天都是阴的。路过一家花店，想起白姝上次说我应该送她一束花，便草草选了一束，拿在手里。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本来就该去看看她。
我走路的时候头几乎是低着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种强烈的郁闷感，让我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来，一直到有人从我后面拍我的肩膀叫了我的名字。
我慢慢回头，却见到了凝嫣。“真巧能在这时遇到你。”凝嫣微笑着，指着我手中的花“要送人吗？”
我对这种意外的相遇并没有多少欣喜，郁闷一直占据我的心。我木然地点了一下头“是的。”
凝嫣和笑容逐渐淡下去“这束花减价是有特殊意义的。你还会不知道吧？送女朋友的？”
“特殊意义？”我不解地问，顺便加上一句“我还没有女朋友。”
凝嫣看着我“似乎你真的不知道。好像你心情不是很好。”
我很努力地笑笑“的确不是很好。你刚刚说这花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想要问了，如果你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在乎什么。”
“是吗？”凝嫣看着我“那我就谢了。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好吧，再见。”我身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白姝竟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心中不由得暗叹，今天怎么什么事情都这么巧。慢慢走过去刚要开口，白姝用一种极奇怪的表情和语调先说了：“我可全都看见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一句，就全当做开玩笑，并未在意，只是淡淡地说：“是吗？本来是想要送你的，可是她”
“可是她喜欢是吗？”白姝的话让我感到奇怪，那是一种埋藏了愤怒的语气。
“不是，我本打算去看你的，所以特地买给你，可是她”我极力想解释清楚，但是又一次被白姝打断了。
“什么可是？既然是特地买给我的，干嘛还要送人？”她的话里有点酸酸的感觉，我明白一点什么了。
“不是”
“哪来那么多不是！”白姝转身就走。
我并没有去追她，也没有理由去追她。我知道自己今天倒霉，于是心情越来越糟。
在家里看电视很烦，玩游戏不顺，就连睡觉也做噩梦。从梦中醒来，下午两点。没有一点食欲，却想出去走走。
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桔子。
桔子的清香飘散，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还是去看看白姝吧。我没有再去买花，因为这个时候买花一定会被她扔出去。我买了几个桔子。
开门的时候她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让我进去了。“你身体舒服点了吗？”
“没有。”她的话是冷的。
“你感觉怎么了？”我问。
“没怎么。”还是那样的语气。
“不如来吃个桔子吧。”我试图剥给她吃，谁料她来了一句：“不饿。”
我感到自己的无奈了，要解释，总要有一个突破口能让我打破这个僵局，可一时间我又没法办到。
许久，白姝看着我“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我心中一喜，终于有机会了，于是想也没想地说：“不错，是真的。”
“是真是真的？”
“是。”我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今天就不该那么做。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我不得不起身出门，然后在家里思考“昨天的话”是什么。我不记得曾经说过什么可以被这样认真询问的东西。很久，我才明白，也许她把我逗她的话当真了。
我并不希望那是事实。对于她来讲，我承认自己并不讨厌，但是如果涉及到个人感情，还没有那种感觉。
回到家里躺了好长时间，想着到底该如何去和白姝解释，却接到了凝嫣的电话，她说今天晚上想要和我一起吃饭，顺便有些东西要说。我没有拒绝，或者这个时候我也确实想要找一个人来说说话。
晚上的灯光再一次将整个城市映得通明，淡淡的薄雾中走着我和凝嫣两个人，似乎又在各自想着什么，彼此没有说太多的话。等到坐下来已经走了很久。随便要了些吃的，才开始说起今天的事情。我问她，你找我想要说什么？她微笑了一下，轻轻说，问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单身。我说是，又怎么了？她突然看着我“你知道不知道，我到现在还记着原来我们两个的那段感情？”
我心中微微一颤，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一般，只是脑子中有一点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看我发呆的样子，又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转过头“没有。那些东西我今天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东西毕竟已经过去，没有必要总记在心上。我们还需要去面对现实和未来。”
“是吗？或者过去你的希望可以变成现实和未来，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说过的那些话。”她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淡淡的。我也笑笑“好像已经没有可能了。那些事情，那些话语，如今不过是一个陈年的梦。”
她的眼睛看着我“不，或许我们还可以。你知道吗，这几天再次见到你，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傻，傻到宁愿去错过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而去寻找自己认为的幸福。没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享受着爱的幸福，可是那种爱终究没有经受住岁月的考验，等到他离我而去，我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不过只是一时的虚华。于是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肯去真正接受一个苦恋着自己的人，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又记起，再也无法忘记？”
我开始低头吃我的东西“你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现在突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那一口呛得很厉害，单是咳嗽就有老长的时间。然后我抬头看着她“你不用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我们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对于爱情，早就不是儿戏。”
她这时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感到有些晕，甚至说了些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说，或者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对于这个突来的表白，我居然也会手足无措。没错，对于她来讲，以前的那段感情让我无法回避，甚至为了所谓的爱放弃过很多不应该放弃的东西。在那段时间里，我做梦都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是那毕竟不是现在。经过了岁月的磨砺之后，我没有把握去证明那份感情没有任何变化，而当生活的沧桑无情地剥去年少的心情，在一起早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我们都在为了自己而生活，而生活却从来不该是一个人为了自己。
午夜的时候我还没睡，我脑子里是乱乱的一团，对于这份感情，对于凝嫣，对于我今后将要走的路，我一片迷茫。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接过来，是白姝。
“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话，可以出去走走吗？”她问。
“现在？”
“嗯，就是现在。”
“可是已经很晚了”
“你还不是同样陪过凝嫣？难道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这个问题似乎是我无法回答的。我不可能和对待凝嫣一样去对待白姝，毕竟两个人具有不同的感情基础。可是对于这个邀请，如果我拒绝，不知道白姝会还会产生别的想法，而且这也是我一个可以解释的机会。
“喂，你怎么不说话？”她已经在催了。
“好吧。”我答应了，然后开始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你这个人的存在。那个时候还不大，只是听朋友说你是一个大傻瓜，才会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后来毕业了，离开学校，想要找个好工作，可是失败了，想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居然也失败了。就这样失败着，我迷迷糊糊到了你这里。其实不过也是一个巧合罢了。是老张找到我的。和老张认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因为他是我爸爸的朋友。老爸看我老是失败，不忍心，但是又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有所成功，于是老张说，去和他干几天吧，正好那里还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年轻人在一起说不定就有什么灵感了。老爸同意了，我才得以见到了你这个人。几天下来，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好像，我”她的声音低下去，听不见了。
“你怎么了？”我问，但是没精打采，因为累了。
“我爱上你了。”
“什么？”我心中一颤，果然如此。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回答。本来，我可以很直接地说在我看来这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说出口，却陷入了深思中。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她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我叹了口气“想该怎么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她的语气像是很轻松的样子。
“凝嫣的出现，让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我的语气中有一种无法掩饰的遗憾，可是毕竟是事实。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决定了再次凝嫣的感情。
她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忧伤。然后她再没说什么。我说，对不起。你也该知道我曾经写过的那句，痴心一片风拂去，回眸忽见还是情。对于凝嫣，我自己的爱无法回避。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感到任何的难过。
她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微笑了笑，可是这种笑又让我感觉很难过。我知道现在她的心情，那是我曾经逃避过的一种感觉。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所做的这个选择。
“你就这样决定了？”她轻轻地问。
“是。”我叹了口气。“虽然这样决定并不一定正确，但是我还是这样决定了。
“祝你幸福。”她地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之后的一周里，我和白姝闭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在埋头工作，而彼此的关系似乎拉近了。而凝嫣也知道了我的决定，她说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只是后悔原来的时光没有好好珍惜。
我还是惦记着老张的消息，但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和他取得联系，这个就像是失踪了一般。正在想着这件事情，凝嫣打电话过来了。
“阿天，我电脑中有一个奇怪的病毒搞不定，你来弄一下好吧？”
我答应了，然后过去。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搞不定的病毒。可是这次却是一个例外。那个病毒太完美了，几乎无泄可击。
“你是怎么中了这种病毒的？”我问。
她看着我，话语中略微有一些无奈“是同学寄来的一张光盘。或者是一个恶作剧。”
“我刚刚分析了这个病毒的特征。从原理上来看，这并不复杂，但是为什么这么难清除呢？这个程序太完美了，我必须好好想一想。让我带这电脑回去。”
“好吧。”我起身的时候她想要送我，我拒绝了，临走，她又加了一句：“注意不要弄太晚了。”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想着这个病毒的破解方法，还是因为别的——现在我感觉在凝嫣的面前没有太多的语言。
那天晚上，我再次体会了熬夜的滋味。我知道，写一个程序困难，但是弄死一个程序更困难。凝嫣打电话告诉我说互联网上已经出现了这种病毒，假如我能第一个将它破解，我会得到一笔很大的财富。我说我可没有那种本事，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那笔财富就属于你了。她说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我在这边苦笑了笑，自己的实力？不过是用于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敲下最后一个回车，一个对话框出现了：长弓无信，a港a间！
长弓无信，a港a间？我迷迷糊糊念着这句话，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可是在朦胧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长弓无信老张！有一次他告诉过我他这个曾经的网名的！可是a港a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现在的位置？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绑架，尽管这个想法一点也不现实，因为这并不是港台的黑片。可是老张在那里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个极品的病毒？
我打电话给凝嫣说我已经写好了病毒的查杀程序，在她的电脑里，她可以自己来拿回去，然后又告诉她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她问我什么事，我说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用担心。她说既然如此，就不问了，嘱咐我要注意。然后我出了门。
出门刚好遇到白姝，见我略带匆忙的样子，她问：“你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我好像知道老张在哪里了。我刚刚破解了一个病毒，用了老张的署名。如果没错，他在a港a间。我现在就去那里走一趟。”
“我也想去。”白姝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干脆。
我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了。
这个城市一共有三个港口，a港是最小的，也是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一个。它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在海运繁忙的时候可以缓解一下煤炭运输的压力。所以，进入这个港口，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煤矿，风里面都有煤的味道。
我试着去找a间的位置，可是没有发现。白姝就一直跟着我走，没有太多的话。在没有太多海运任务的时候，这里确实很是冷清，想要找一个打听的人都没有。
“你确定老张在这里吗？”白姝显然有一点不奈烦了，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我。
“不，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想，还是应该找一下。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停下来说。
“你就是这样，总是有预感。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放轻松一点来看待自己的生活的。”白姝低着头说，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放松一点？我现在不够放松是吗？”我强做出一种笑容“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放松？”
“我也是感觉。”她说。“虽然这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可是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一向都是没错的。”
“何以见得？”我问。
“比如这次凝嫣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她在一起的。”
“这个你也能有感觉？”我停下脚步问。
“算是一种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我似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于是不再说什么。沉默一会之后她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看，a间！”
那是一座很破旧的房子，像是很早以前就暴废的仓库。四周的窗子都已经钉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凄凉，加上本来就使人恐怖的寂静，空气都有一些凝滞的感觉。我想到了反恐和黑片。
门被一个很大的锁锁了个严实，而且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入口。我试着用脚去踹，但是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白姝找来一块石头，用力砸了好久才搞定。
“呵呵，暴力女子。”我略带调侃地说。
“还不是这种情况逼出来的？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逼我。不然，就有你受的了。”
“那是，今日一见，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了。”我说，然后进了那座房子。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霉味，还有无法回避的潮湿。我不得不拿出比编程更为细致的谨慎，而白姝却显得很兴奋。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啊？”她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让我都无法做答。正在这个时候，屋子的深处传来一阵咳嗽。
她居然惊叫起来，并且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别紧张。”我轻轻地说，然后向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没有人应答，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白姝似乎更为恐惧，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也开始出现不能自控的紧张，毕竟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场面。
他坐在角落的电脑前面，微微的光线映着那已经长满胡子的脸。长长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在一起，像是一个落迫的乞丐。
“老张！”我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接着就晕了过去。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又是满目的代码。
“叫救护车！”我对白姝说。可是等了很久，她才回答我：“这里没有信号。有屏蔽。”
我不由分说地背起老张往外走，她就在我身后紧紧跟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张这么长时间，难道一直就在这里？可是这样的环境，他又要做什么？仅仅就是为了那个病毒？
“你们两个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为此感到可惜。不过既然来了，多死一个也无妨。当那个病毒完成的时候，我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钱，这个张某人自然也失去了利用的意义。没有想到的是，被你破解了，更没有想到他会在最后留下一个线索。或者，计算机界从此就消失了两个天才。”一个声音传过来，很沙哑，也很低沉。
“你是谁？”当我停住脚步的时候，白姝已经开口了。
“这不重要了。”他笑起来，很是骄傲地“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准备好死就行了。”他慢慢拿出一把刀“其实我不想杀人，我也是一个希望得到幸福的人。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慢慢把老张放下，对白姝说，照顾好他，然后缓缓上前。“你是说，老张现在的处境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一阵大笑“没错，是我弄的。我先是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然后让他给我写了一个完美病毒，又拿到你的破解程序，得到了一笔很大很大的财富。可是你就是这么可恶！总想破坏我的计划，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结局！”
他挥刀砍向我，被我避开了。我抽空问：“你怎么拿到的破解程序？你对凝嫣怎么了？”
他笑着说“那个贱女人，逼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跟你跑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时满心气愤，和他厮杀起来。但是许久没有动过拳脚，加上他那把刀的威胁，我力不从心；没过多久，自己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下来和时候，白姝禁不住叫了一声，可也就是这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脚踢开我之后，他转向了老张和白姝。
“放了他们！”我从背后扑上去，结果他一刀刺过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血从腹部慢慢涌出，流到地上。他没有理会我，接着逼近他们两个人。
当警察的枪声响的时候，我已经倒下。
“警方破获一起重大绑架案，目前涉案嫌疑人已经归案。据称，该案主犯的动机为要挟一个电脑高手编写一个名为“爱如是”的病毒。现在，这种病毒已经开始在互联网蔓延，请各电脑用户尽快查杀。”在病床上听到这个新闻消息的时候，我叹了口气。一切都像一个梦一样，等梦醒了，还会剩下什么？
凝嫣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我回答，但是没有一点感情。
“听你的语气好像没有什么精神。”她坐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听？”
“你尽管说就是了，没有什么想听不想听的。”我不知道为何就是打不起一点的精神，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那个绑架的主犯，其实就是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的男朋友。其实我”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你知道？”
“在我和他打的时候，他说是你逼她做了这样的事情，然后又和我跑了。所以他和你之间的关系，我已经猜到了一大半。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现在你终于来了。”
“你是不现在怀疑我也和这案子有关系？”她问。
“不，没有。我不过是想要知道真相罢了。”我知道，我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了刚刚见面时候的感觉。
“好，我都告诉你。在我想要和他分手的时候，我提到了你，说你是一个天才。可是他不信，非要来考验一下。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为他感到伤心了。”
“你说得很好，可是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感人。我也有一个故事说给你听。从前，有一男一女，她们欠下了一笔很大的债务。为了偿还这笔债，女的决定出面去找她以前的男朋友想办法。可是她没有能够说出口。后来，男的发现她以前的男朋友的同事是一个电脑高手，于是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要挟他写一个极品的计算机病毒，用这个病毒偿还以前的债务。然后，女的让自己以前的男朋破解了这个病毒，并且利用破解程序同样拿到了一笔钱。可是正当她们想要离去的时候，原来的男朋友发现了隐藏在病毒中和秘密，找到了被绑架的同事。于是所有事情都泄露了，男的被做为主犯绳之于法。”
凝嫣的脸上一阵惨白，看着我说不出话。许久，她才颤抖着问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偷看别人电脑中的东西并不文明，但是我做了。你的电脑里有一封来自他的邮件，里面说，凝嫣，病毒已经写出来了，我们可以用来还债了。不知道破解的那边如何。我们可以走了，走得很远很远。”
凝嫣哭了，眼泪顺着脸流下来，让我很想去劝慰，可是我没有。“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骗我的。你也不知道，受骗是怎样一种滋味。”我慢慢地说。
“我和他的债务源于我们的网络公司的破产。我本来是想找你一起想办法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就成了这样。我早就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当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没错，是我欺骗了你，但是我也是不得已。而且在这其中，我想要和你重归于好也是真的。不过，我想让你破解这个程序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不想让这个病毒在网上造成太大的损失。后来我接到他的电话说有两个人进了a间，开始不以为意，后来突然想起你说要出去；加上他的描述，我更深信不疑。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于是报了案。我知道自己出卖了他，但是这不过也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所爱的人！但是这些你都不懂。看着他被带走的时候，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知道我救了一个自己爱的人，但是也害了一个爱我的人。没错，我是一个坏女人，坏到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叫感情，不知道该如何去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我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感情。不然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飞机上，可是我不后悔。”
现在，说不出话的人变成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爱”
我不知道凝嫣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总之她是走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一个月之后，我和老张都收到了微软的聘书。
“爱如是，爱也不过如此。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我也不可能写出那么完美的病毒。所以我觉得，这个病毒的名字真的很美。”老张终于发了一次感慨。
“如果不是为了爱，就不会有这样的故事了吧。”我说。
“你觉得这是一个故事吗？”老张突然问。
“或者本来就不该出现的一个故事。”我喃喃地说。
“是吗？白姝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老张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
“飞机？她要走？”我惊讶地问。“去哪里？”
老张叹了口气“要到美国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我突然感到一种失落；想要去见见她，但是看来已经不可能了。自从那次救了老张，我甚至还没好好和她聊过一次。难道就这样再也没有机会了吗？匆忙中拨通了她的手机，可是居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天，我要走了。”
“我知道了。”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还有一丝的哽咽。
“你知道还欠我什么吗？”
“什么？”我问。
“上次你给我的花被凝嫣劫走了，到现在你还欠我一束花呢。”
“我会去给你买一束最漂亮的花。如果你不”“走”字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我仿佛听到了飞机起飞的声音。
“唉，走吧。”老张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我站了很久，因为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样本该拥有的东西。
“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我从机场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没”老张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而我却一阵狂喜。
“不行啊？中了病毒了，要留下来。”她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我傻傻地笑起来。
很久之后的一个傍晚，我牵着白姝的手对她说，知道吗？那天中午你在我怀中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真的很漂亮。
是吗。她这样回答。
花开时的绚烂，总是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完美，于是凝视的瞬间在时空的交汇处留下一份憧憬，甚至追求。可是花终要罗去，留下的，除了花瓣片片飘零，岂非就只有那些零碎在回忆中的甜蜜？
蜂蝶也都去了，留下一阵清风，似乎仍旧挽留着昨天花的气息。
我踏着花瓣，想感慨，又不能。人活着并不是为自然去浪费自己的感情。我不摘花，也不葬花，不过时欣赏，或者该说只是看看——虽然心里感觉并不舒服。
“你怎在这里？感慨啊？浪费青春。”老张的声音传过来，从我背后。
“感慨？哪来那么多感慨，只是随便看看，看看花的乘风而来随风而去，今后不留任何痕迹，没人知道它，开过。”我看着地上的花瓣说。
“看这酸溜溜的句子，多愁善感还说没有感慨？”老张走过来，微笑了一下“我就想不通你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东西干嘛？以为自己是诗人？作家？还是哲学者？”
我心里有些不平“你为什么这么说？就算我不是诗人，不是作家，难道你就是诗仙文圣？我看看落花又怎么了？”我越说心里越气，嗓门也越来越高。
“你嚷什么！”老张的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不就是一个程序搞杂了吗？这几天一直闹来闹去的，算什么啊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以为我心情就好？”
我无言以对。不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第一个想用来谋生的程序被现实无情地证明是一个彻底的失败。
老张的怒气似乎消下去许多，声音逐渐平和下来“没错，第一次就失败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我当初就和你说过要把那个程序顺利地写出来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没想到你一点也受不了挫折。”
我抬头看着他，没说话，，老张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花落了，确实有些可惜，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怀念和伤感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毕竟落花只是自然的垃圾。你应该这样”他用脚把那些花往一块攒了攒，然后一脚踏上去，往旁边一拧。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它似乎掩住了内心对花的留恋，然后消失了。很快地，我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明白了？”
“明白了。”我很轻松地说。
“那好，现在就和我回工作室去，有人找你。”他拍拍我的肩膀。
“找我？”我看着他“干什么？”
“以后要和你一起工作的人。走吧？”老张的脸上带着一丝隐秘的微笑。
我和他走出桃林，回到所谓的工作室。没办法，不知道这个工作室到底能否让我在这个都市生活下去——开始不过有些怀疑，现在却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那间屋子的光线不是很好，起码我这样以为。即使在正午打开了所有的灯，也让人感觉有些黯淡。老张神秘地笑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我并不清楚他在玩什么把戏，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蹊跷，但是我没有问。
老张的桌子后面做了一个人，正在那里摆弄着什么，我没有看清，计算机那颗大头正好挡住座位上人的脸。整个屋子飘着一股奇异的香水味，与昔日那种淡淡的尘土味道相比，更让人觉得像是换了一个环境。那是一种淡淡的果香，应该是桔子——香水。
“就是你找我吗？”我和往常一样，一边往下脱衣服一边问，虽然这样做并不会给来访者什么好感。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于是我回头看了一眼。
长发，玉眸，略带甜甜的微笑，我的心跳似乎停了一下，但是那不是房性或者室性的早搏。
“我没说找你啊，只是觉得要在一块做事了，总该见面认识认识吧？”她的话语中略带一些幼年遗留下来的任性，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让我不自觉地到回忆中去寻找过去的某些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中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我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起来点头“是，是，嗯嗯”其实我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凭着经验，我这样的反应总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她这个时候却笑出声来“你嗯什么？知道我说什么吗？我见你不说话，就问，你冷吗？你却回答是，难怪张哥说你最近受了打击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的。”
这个老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才想骂他几句，却又突然觉得幸好有这样一句话放在那里，不然给自己的窘态解脱的借口都没有了。我勉强笑笑“就算是吧。”
她似乎并不在意“难免会的，谁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我叫白姝。”
“叫我阿天好了。”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做到电脑旁及其无聊地玩起了纸牌。她似乎看了我一会。时间过得很慢，我不能从这种无聊中解脱，这让我感到压抑。良久，我往后一靠，双手托住后脑勺，望着天花板发呆。
“心情不好？”她转头问。
我苦笑“是没心情，什么心情都没有。”
“要不要今晚请你吃饭？”我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听她这么说。
我本来想要说不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竟会让我生硬地说出两个字：好啊。
她微微一笑“那好吧，我有事要先走一会，过会联系，我的电话和住址在桌面上都有。”
我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出去，然后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还有那种淡淡的香水味道。
傍晚的空气中还遗留这一丝白天的温暖。我照着她告诉我的路线走过去，远远看见了一个背影。是她吗？不知道，只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走上去“hi，你好。”
转过头来的并不是白姝，让我心底萌生出一种失落。但是很快地，我感到一种意外的欣喜“凝嫣，是你？”
“阿天？你怎会在这里？”她似乎比我更为惊讶。
“我现在就是在这里的，人一生，在哪里都不稀奇。”我正想这么说，却接到了白姝的电话。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向我道歉，同时说下次一定奉陪，罚酒三杯。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微微一笑，对凝嫣说：“既然能在此相遇，不如去吃顿饭好好聊聊吧？”
她似乎想要推迟“这个，怕是”
“怕什么？有人见了会杀了我啊？”我问。
“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心自己的时间。”她似乎下了决心“好吧，就这样。”
灯光映照在我的酒杯里，显得有些妩媚，或者只能叫做多彩。凝嫣沉默着，低头吸着杯中淡黄色的饮料。来此之前还觉得有好多东西想要说，现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陪着她沉默下去，想了很多句，又觉得不妥，最后终于开口了：“这几年，你还好？”
她的眼睛往上瞟了一下，随即又低头下去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还行。”
“还行是什么概念？”一出口，我立即意识到这是在是一句愚蠢的话，于是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很随便地回答到：“不好，因为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不坏，因为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不好不坏，对我来说就是还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本不该出现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基于对一个女人为了生活而奋斗的几年中的辛酸和哀苦的幻想。
“男朋友呢？”我也知道，这样问话并不聪明。
她笑了，似乎有些苦涩，摇摇头：“和我本来的做法差不多，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归宿，因为我总是发现别人的缺点，或者我本来就不爱他们。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我不解地问。
“一种解脱，或者叫做逃避，离开一段时间会好受很多。”她停下叹了口气“记得当初你说现在的人都少了一种坚持，现在感觉，或者那个是真的。”
我也想起了这句话“好像同时我还说过，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开的花。”
“可惜有的花真的就是从来不开的。”
“不是不开，只是谢了。开的时间太短，没有留下一些香气。而这个原因，不过是还没有一个懂得欣赏这样的花的人出现。”我说。
“也许是吧。”凝嫣沉默了，我也自管着喝酒，好像今天的啤酒有点苦。
晚上的风有些凉，一个人走，总有特别的感受，看自己的影子在长和短中变换，就像过去与未来的穿梭。凝嫣说一段时间内并不会走，我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感觉。本以为早已忘记了她，忘记了过去，可是今天遇到她，原来并非如此。
心有点乱。
工作室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回去之前，顺便去了那里。打开电脑，想要写点什么，却又无从下笔，只能胡乱选了几首歌来听着，无意中发现白姝留下的地址和电话，于是打开来看，原来她就住在我的下一层。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里面传出她的声音，而我像是很僵硬地说了一句：“过会可以到你那边去看看吗？”
“这个”她略停顿了一下“好吧。”
我穿好外衣走出去，头有些晕，虽然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喝太多的酒。
她的屋子布置得很别致，让人感觉心里开阔了很多，不像我自己的那样总是一团糟。坐下之后，她扔过一个桔子来：“我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接过来“似乎你蛮喜欢桔子的。”
“何以见得？”她一边剥开手中的桔子皮一边说。
“香水，房间的香味，吃的水果，都是它。”恰巧这个时候胃中的东西有些反应，于是说的有些勉强。
“也许吧，还有花，毛绒玩具，小猫，小狗，反正我喜欢的多了，只是我并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酒的人。”
我马上意识到她的话是什么含义了，当时我一定弄得满屋子的酒味。“是吗？或许下次我该带一束花过来。”
“下次少喝点酒就不错了。”白姝笑出声音来“我估计你也挑不出什么好花来。”
我只是陪着她笑笑。她接着说：“那个人，你女朋友吗？”
我被她的话问得愣住了“谁？”
“就是刚才你见的，不，应该说是你遇到的那个。”
“刚才？哪个？”我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没看错吧？”
“你连我电话都接了还能看错？我那个时候从南往北走，你从西往东走，然后你看见了她，我看你的表情，似乎你们关系不太一般，所以为了防止给你找麻烦又走开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才不是那种不守时间随随便便的人呢。”
原来事情不过是这样。我的心底涌出一种感动“谢谢你。”
“干嘛要谢谢我？为了逃避回答问题吗？”似乎她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于是我只能犹犹豫豫地回答说“不，不是。”
“什么不，不是？真是稀里糊涂的，像你这个人一样。”
我只能勉强笑笑，这个时候我才听到有人说我这个人稀里糊涂。“曾经就算是吧，可是后来分开了，然后一直没有联系，今天偶然遇到了，对他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是很陌生，也许只是因为当初爱过，可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心中的感觉早就消失了。”
白姝又笑了“我只是问你她是不是女朋友，你说这么多干嘛？看来你心里还是有这个人，才会如此感慨。”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笑容也不见了，似乎想着什么。我没有去否认她的话。过了一会，她又抬起头说“似乎她还是蛮漂亮的一个人。”
我心中一怔，这句话勾起了我很多回忆，把以往的酸甜苦辣又重新拣出来搅和在心里，那滋味并不好受。我叹了口气“我有些不舒服，我要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告辞。”她也没有说什么，送我到门口告别。
睡得很早，起得却很晚。走到工作室，却见老张和白姝都在，而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话。
“早啊。”我忍住头痛说了一句。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早，快要吃午饭了。”老张慢悠悠地说。我也没有理会，坐下整理自己的东西，顺便扭头看了白姝一眼，她似乎在发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气氛不是很对劲，终于我还是又问了一句：“都怎么回事，连句话都没有，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老张结果话头“有是有，不过是点小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考验我？”我的语气极为不自然“什么事，有什么要做的吗？”
“我要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里只剩下你和白姝两个人，或者说，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他说得很平静。
“要走？”我惊愕地看着他“去哪里？”
“大概是日本吧我也说不清楚。”老张这个时候的声音略微有些异常。
“为什么要走？”我问。他沉默了一会“很多原因，反正我会回来的。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能对别人有所依靠，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办到。”老张环视了一周“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我和白姝看着他离去，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没错，离别的时候往往是最沉默的时候，不管是为了什么。
许久，我叹了口气，转身向着白姝“你，行吗？”
白姝看了我一眼，用很压抑的声音反问：“什么？”
“老张说让我们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你能办到吗？”我心情也不怎么好，说话的时候有些低沉，甚至听起来略微带着几分消极。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我还怀疑你呢。老是问一些没用的问题，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我无言以对，可能我的话真的就是多余的。过一会，她递过来两份资料“两个小小的数据库项目，你弄哪一个？”
我接过来翻了一下“难道我们不可以合作吗？”
“为什么要合作？”她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你不是刚刚还怀疑我不行吗？我同样也怀疑你，那么我们还是彼此证明一下的好。”
我点点头“也好。”似乎这里的气氛让人有些压抑，我想了想，说“你还欠着我一顿饭呢”
“现在没有心情请你。”她打断我的话，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以后再说，但是我们手头的东西谁后搞完就请一次。你看呢？”她的语气总是如此平淡，和昨天判若两人。
“这算是一种挑战吗？行，我接受。”我勉强笑笑“似乎你心情不好，和男朋友吵架了？”
“我没男朋友。”她冷冷地扔下一句，埋头开了枯燥的程序代码编写。我这个时候却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曾经是很熟悉的。
我草草看了一下项目，有把握，脑中的雏形很清晰。于是往后一靠，闭目养神。我并不在乎能不能率先做完，而且我也没有把握。从昨天看到凝嫣开始，心里就是乱七八糟，再加上今天老张的突然离开，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去专注于那些深奥而枯燥的代码。
朦胧中梦到过去的凝嫣和那个时候零碎的美好时光，原来我真的没能彻底忘记她的。在我内心最深处还有属于她的一分空间，梦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直到在梦中睡着了，凝嫣给我盖上一件衣服然后悄悄离开。
梦中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
一觉醒来已经过午，起身的时候发觉一件衣服掉落在地上——那是白姝的。我捡起来轻轻放好。
白姝还没有来，我的桌上却放着一分点心，这个女孩还是蛮细心的。
顺手接了一个电话，居然是凝嫣的，她说想要见我。我答应了，于是约好时间地点。临走前想起来似乎应该告诉白姝一声，起码要让她知道下午的时候我不在。
“阿天？”白姝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几分欣喜的。
“是我。白姝，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不在这里，有事情的话你照应一下。”
“是去陪凝嫣吗？”她的语气又平淡下来，声音也变得低了很多。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叫过这个名字。”她说的很轻，但是我听得很真切。
“是她找我的，我才接到她的电话。”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解释。
“我知道了。”她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并不否认自己想要见到凝嫣。虽然心里总是有些希望，但真正见了面，却又有些不安，或者是遗憾。不自觉地想着过去，似乎在现在这个时间里，我和她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没有什么心可以谈。她也是无语。所以在风中近似沉默地走着，每个人心中想什么都没有说。
夜幕降临了，在这样的城市里，很少能看见星星，北天深邃的空间里只若隐若现地能看到残缺的北斗。
“我记得你原来常常提起自己喜欢北斗七星。”
“那是过去。”我淡淡地说。
“现在不喜欢了吗？”
“现在？”我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那个无忧无虑的势道早就过去了，现在为了生活忙碌，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来看星星？”
“记得你曾经很任性很狂傲，而且你自己都承认带着一种幼稚，可是现在，好像全都变了，没有一点孩子的影子。”
“人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做孩子一辈子，你也是一样。”
“原来在一块的时候还经常吵来吵去的，现在想想却也是蛮有意思。”凝嫣笑了“所有人里面就你和我吵。”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捋了一把头发“为什么总是说过去？”
凝嫣叹了口气“不知道，似乎自己的脑子里只有回忆。”
我笑了，但是笑得似乎有些苦。“没想到居然你会把我记得这么清楚。按照当时你的态度，你早该忘记我这个人的。”我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能够存在于别人的回忆中也是一种幸福。”
“我确实也搞不懂，我应该早就把你忘记的。我以为我这个人很容易忘记很多东西，但是我居然没有。尤其现在，往往想起你来，便会觉得或者当初的你确实很好。”凝嫣现在的语气似乎是我从未听过的。“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我说得有些冷，而且我知道这句话我曾经说了很多遍。
“喜欢就是一种恩赐。你总不该回避自己的感情。”她停住了脚步。
我无言。
“你并不想提起以前的东西？”她问。
“是的。”我说。“为什么？”“因为我会难受。”“为什么？”“我只习惯自己回忆，有你在身边想起这些东西，我就难受。”我这几句话说得有些冷，但是都是事实。
“是吗？”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笑是不是真的，也许有些勉强“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现在你还喜欢我。”她的头低了下去，或者她也知道自己并不应该这样说。
“不，”我慌忙回答“我早就不再”她这个时候突然抬头看着我，我居然没有能够把话说完，虽然后面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晨光渐渐掩住了东方的夜空，一个晚上居然过去得这么快，而真正说的却没有多少话。
我揉揉发涩的眼睛开始做昨天的项目，一夜没睡的感觉早已经久违了。白姝进来了，似乎心情不错，看了我一眼，说：“看你很憔悴的样子，没睡好吧？”
“嗯。”我笑笑“根本没睡。”
“没睡那你干嘛啦？”她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我在外面。”
“外面？”
“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抬头，但过了一会感觉不对，原来白姝一直站在那里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意识到什么了，忙解释到：“我只是在外面和凝嫣聊天散步，没有什么的，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白姝这个时候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想，哪儿有那么多话要说，哪儿有那么多路要走，你也不累。”她坐下，又加了一句：“果然是一个情种。”
“我？情种？什么意思？我现在对她可是没有什么意思啊”我似乎感觉有些委屈，想要解释，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难怪老张一直说你又多情又痴情。说没有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走一夜，这种话谁信。”她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心情却好起来。我缓缓说道：“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痴心一片风扶去，回眸忽见还是情。”白姝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我诧异地问。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就是你，曾经在某段恋情中写下的名句呀，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原来你早就听说过我？”我的手离开了键盘，问。
“不然我到这里来干嘛？干活了，明天就要交了。”白姝拉过键盘，转过头去。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情好了很多。这样再来做这个项目，真可谓一帆风顺，感觉还没过多久，框架已经基本搞定。
“吃东西吧？”白姝的声音传过来。我转头，看见她正在摆弄着一包东西。“我不太喜欢吃零食。”我微微伸了一下懒腰“尤其是在电脑前面。你看电脑不吃东西可以运算那么快，而我天天吃，还是这么迟钝，我会感到自卑。”
白姝轻轻笑出声音来“是吗？我可以在你的鼻子里通上两根电线，说不定就能够快了。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还零食呢，我看你最后肯定是在电脑前面饿死的。”
我笑了，瞟了一眼时钟，三点半？原来早已过午。本还是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突然觉得饿得要命，禁不住脱口而出：“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还是给我一些吃的吧，不然又有溃疡复发了。”
白姝很自豪地笑着，似乎让我这种人感觉到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饿了？饥饿标志更改了？”
我站起来“再不给我吃的我就要死机了，老大。”
白姝却不肯了“我欠你的？想得美，凭什么你要我就要给？”
我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只好慢慢坐下，自语到：“这个世界，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做侠义？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可是现实又曾怜悯过几个人？都是同样的天空下的人，为什么就有这么多不同？女人的心，果真如此让人失望？”
我知道白姝在那边又笑了“哈哈，古龙在世嘛。有你的。”说完她扔了一包饼干过来，啪啦一下摔到我的键盘上，于是显示器上面出现了几个字符。我正想删除，却发现这几个字符恰恰帮我解决了一个正在思考的问题。
“奇迹，果然是奇迹。”我惊喜地站起来“你真是一个天才。”
“什么？”白姝那边显然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过来看。”我指给她看那一段代码“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解决了一个跳转问题？”
“果然啊。”白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我帮你了个忙呢。”
“从此又出现了一个天才。”我用力拍了一下白姝的肩膀，她却顺势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我“天才？好啊，那我就来检验一下你这个项目吧。”我没有拒绝“欢迎指正。”然后走到她的电脑旁坐下，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看她的程序。已经完成了，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工程，完备，精细，简练，没有任何可以修正的漏笔。我禁不住开始调试，顺利通过。于是我心中的顾虑终于解除了，白姝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她的思维，她的逻辑，她的基础和能力并不比我差，或者本来就是比我要强。
“调试通过，项目ok。”白姝站起来说。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哦谢谢。”想要站起身走过去，却不小心挂了一下键盘，弄得啪啦一声。
“看你那个狼狈的样子。”她笑了“又做什么白日梦了？”
我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只是沉醉于你的天衣无缝的程序了。”
“是吗？”白姝脸上洋溢着一种特别的微笑“原来我还有这魅力。”
“看把你美的。”我为我的前一句话的成功而感到自豪“不过还是要更正一下，是你的程序的魅力，不是人的魅力。”
白姝的眼皮突然往上一挑，眨了两下“程序是我的，那也属于我的魅力。怎么样，现在你应该请我吃饭了吧？结果还用声明吗？”
我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但是还是想要逗逗她“凭什么那么说？”
“言而无信。”她开始收拾东西“那我可要走了。”
“去哪里？”我看看时间，都四点多了。
“回家。”白姝收拾好往外走，到门口又转身说了一句：“我真的走啦？”
“随便你好了。”我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我自己的东西，然后看着她出去。我独自笑笑，很疲惫。迟疑了一会，我也走出了门。
在家躺了一会，还是终于禁不住饥肠辘辘的煎熬，于是脑子里面隐隐约约想起白姝，然后又想起了晚餐，想起了那句“言而无信”倒不是我故意推脱，只是当时还早，吃完之后免不了各自走各自的路，而多聊聊的机会都会没有了。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笨，因为总是能给自己的做法找到理由，甚至不止一个。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是直接登门拜访还是电话预约比较好，犹豫了老长时间还是没有能够出门。一回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原来还有一只大的毛毛熊。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不用出门礼物都有了。我提起这只熊，拍拍它那个笨笨的脑袋，走下楼去。
白姝当然在家，我不会有那么坏的运气扑空的。“送你这个。”我把熊提到她面前。“熊？”她欣喜地叫出来“好可爱，谢谢。”
“免了，我应该告诉你，我并不喜欢别人说谢谢这个词语。”我看着她说“我想清楚了，请你去吃饭，不知道白小姐肯否赏光？”
“可是我已经吃过东西了，”白姝瞟了我一眼“不会你是故意拖延到现在才过来的吧？”
“怎么可能。”我郑重地说“我可是真心来履行自己的诺言的，难道你想要把我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哟，你还想把罪名归结到我的头上啊？”白姝把熊放到一边“好吧，陪你去喝点东西。”
我们一起走出去。夜幕刚刚降临，世界笼罩着一种朦胧的色彩和神秘的美感。“黄昏真美。”白姝轻轻地说。
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她抬头问“你笑什么？”我捋一下头发“没什么，黄昏很美。”
“确实很美。”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于是不再说话。我喃喃自语“很美。”迈着步子前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
白姝喝东西的姿势很别致，很优雅，很有气质，同样让人感觉很美。我问起她的过去，她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弄得两个人都不时笑出声来。我问她“你怎么就不问我些什么？”
白姝微微一笑“如果想要说，不问自然也会说，但是如果不想说，我问了又有什么意义？那样不过也是一种时间的浪费。”
我笑了“这句话说得很不错。”
她接下去一句：“其实我并没有说完，我其实也是不想听你和我说喜欢谁喜欢谁的那些往事。所以不说反而更加清静一点。”
我还是忍不住笑了“何以见得我一定会提起那些东西？”
“直觉。”
“不是经验？”我决定来逗逗她，于是这么问。
“你才经验呢。”她脸上泛起微微的愠色“居然这样说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啊？”
“看来真的是经验，被我说中了呢。”其实我知道，或者她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不是！”白姝把手中的刀啪啦一下扔在盘子里，引来几个人的目光。我想要再逗逗这个人，开口道：“但是如果这次我要说的是喜欢你呢？”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表情一下子全部凝结在脸上，看着我，反而让我不知所措。我想要解释说我在开玩笑，却始终没有能够开口。良久，她起身说要走了，然后出门，消失在夜幕中。
也许是我犯了一个错误。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很久，却一直没有能够睡着。我迟疑着是否应该打个电话去解释一些什么，但是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我自己心中很清楚，那不过是一个玩笑，很多时候，这种玩笑可以让气氛变得活泼，但是可能对于那个女孩，已经没有这么简单了。
早上很早就醒了，眼睛又干又涩。草草收拾一下屋子，我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很久之后白姝都没有出现，百无聊赖中我带着一种本能的挂念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说今天不舒服，不想到这边来。我解释说做完不过是开玩笑，她听了之后有一阵短暂的沉默，淡淡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有种感觉让我再去拨通这个号码，可是结果却拨通了另外一个，是老张的。但是没有人接。换成手机，居然提示是空号。我满心疑惑，怎么连这种情况都会出现？胡乱敲击着键盘写了一封邮件发出去，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心情无端变得很差，茫然中似乎都不知道今天应该做一些什么了。也许我应该回去看看白姝，也许我应该给凝嫣打个电话，也许我应该回去睡觉。
最后我还是拨通了凝嫣的电话，不巧的是也没有人应答。我苦笑笑，叹了口气。也许今天早上我不该醒来，那么现在还是回去的好。
走在路上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原来天都是阴的。路过一家花店，想起白姝上次说我应该送她一束花，便草草选了一束，拿在手里。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本来就该去看看她。
我走路的时候头几乎是低着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种强烈的郁闷感，让我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来，一直到有人从我后面拍我的肩膀叫了我的名字。
我慢慢回头，却见到了凝嫣。“真巧能在这时遇到你。”凝嫣微笑着，指着我手中的花“要送人吗？”
我对这种意外的相遇并没有多少欣喜，郁闷一直占据我的心。我木然地点了一下头“是的。”
凝嫣和笑容逐渐淡下去“这束花减价是有特殊意义的。你还会不知道吧？送女朋友的？”
“特殊意义？”我不解地问，顺便加上一句“我还没有女朋友。”
凝嫣看着我“似乎你真的不知道。好像你心情不是很好。”
我很努力地笑笑“的确不是很好。你刚刚说这花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想要问了，如果你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在乎什么。”
“是吗？”凝嫣看着我“那我就谢了。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好吧，再见。”我身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白姝竟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心中不由得暗叹，今天怎么什么事情都这么巧。慢慢走过去刚要开口，白姝用一种极奇怪的表情和语调先说了：“我可全都看见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一句，就全当做开玩笑，并未在意，只是淡淡地说：“是吗？本来是想要送你的，可是她”
“可是她喜欢是吗？”白姝的话让我感到奇怪，那是一种埋藏了愤怒的语气。
“不是，我本打算去看你的，所以特地买给你，可是她”我极力想解释清楚，但是又一次被白姝打断了。
“什么可是？既然是特地买给我的，干嘛还要送人？”她的话里有点酸酸的感觉，我明白一点什么了。
“不是”
“哪来那么多不是！”白姝转身就走。
我并没有去追她，也没有理由去追她。我知道自己今天倒霉，于是心情越来越糟。
在家里看电视很烦，玩游戏不顺，就连睡觉也做噩梦。从梦中醒来，下午两点。没有一点食欲，却想出去走走。
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桔子。
桔子的清香飘散，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还是去看看白姝吧。我没有再去买花，因为这个时候买花一定会被她扔出去。我买了几个桔子。
开门的时候她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让我进去了。“你身体舒服点了吗？”
“没有。”她的话是冷的。
“你感觉怎么了？”我问。
“没怎么。”还是那样的语气。
“不如来吃个桔子吧。”我试图剥给她吃，谁料她来了一句：“不饿。”
我感到自己的无奈了，要解释，总要有一个突破口能让我打破这个僵局，可一时间我又没法办到。
许久，白姝看着我“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我心中一喜，终于有机会了，于是想也没想地说：“不错，是真的。”
“是真是真的？”
“是。”我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今天就不该那么做。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我不得不起身出门，然后在家里思考“昨天的话”是什么。我不记得曾经说过什么可以被这样认真询问的东西。很久，我才明白，也许她把我逗她的话当真了。
我并不希望那是事实。对于她来讲，我承认自己并不讨厌，但是如果涉及到个人感情，还没有那种感觉。
回到家里躺了好长时间，想着到底该如何去和白姝解释，却接到了凝嫣的电话，她说今天晚上想要和我一起吃饭，顺便有些东西要说。我没有拒绝，或者这个时候我也确实想要找一个人来说说话。
晚上的灯光再一次将整个城市映得通明，淡淡的薄雾中走着我和凝嫣两个人，似乎又在各自想着什么，彼此没有说太多的话。等到坐下来已经走了很久。随便要了些吃的，才开始说起今天的事情。我问她，你找我想要说什么？她微笑了一下，轻轻说，问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单身。我说是，又怎么了？她突然看着我“你知道不知道，我到现在还记着原来我们两个的那段感情？”
我心中微微一颤，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一般，只是脑子中有一点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看我发呆的样子，又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转过头“没有。那些东西我今天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东西毕竟已经过去，没有必要总记在心上。我们还需要去面对现实和未来。”
“是吗？或者过去你的希望可以变成现实和未来，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你说过的那些话。”她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淡淡的。我也笑笑“好像已经没有可能了。那些事情，那些话语，如今不过是一个陈年的梦。”
她的眼睛看着我“不，或许我们还可以。你知道吗，这几天再次见到你，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傻，傻到宁愿去错过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而去寻找自己认为的幸福。没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享受着爱的幸福，可是那种爱终究没有经受住岁月的考验，等到他离我而去，我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不过只是一时的虚华。于是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肯去真正接受一个苦恋着自己的人，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又记起，再也无法忘记？”
我开始低头吃我的东西“你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现在突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那一口呛得很厉害，单是咳嗽就有老长的时间。然后我抬头看着她“你不用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我们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对于爱情，早就不是儿戏。”
她这时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感到有些晕，甚至说了些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说，或者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对于这个突来的表白，我居然也会手足无措。没错，对于她来讲，以前的那段感情让我无法回避，甚至为了所谓的爱放弃过很多不应该放弃的东西。在那段时间里，我做梦都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是那毕竟不是现在。经过了岁月的磨砺之后，我没有把握去证明那份感情没有任何变化，而当生活的沧桑无情地剥去年少的心情，在一起早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我们都在为了自己而生活，而生活却从来不该是一个人为了自己。
午夜的时候我还没睡，我脑子里是乱乱的一团，对于这份感情，对于凝嫣，对于我今后将要走的路，我一片迷茫。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接过来，是白姝。
“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话，可以出去走走吗？”她问。
“现在？”
“嗯，就是现在。”
“可是已经很晚了”
“你还不是同样陪过凝嫣？难道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这个问题似乎是我无法回答的。我不可能和对待凝嫣一样去对待白姝，毕竟两个人具有不同的感情基础。可是对于这个邀请，如果我拒绝，不知道白姝会还会产生别的想法，而且这也是我一个可以解释的机会。
“喂，你怎么不说话？”她已经在催了。
“好吧。”我答应了，然后开始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你这个人的存在。那个时候还不大，只是听朋友说你是一个大傻瓜，才会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后来毕业了，离开学校，想要找个好工作，可是失败了，想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居然也失败了。就这样失败着，我迷迷糊糊到了你这里。其实不过也是一个巧合罢了。是老张找到我的。和老张认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因为他是我爸爸的朋友。老爸看我老是失败，不忍心，但是又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有所成功，于是老张说，去和他干几天吧，正好那里还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年轻人在一起说不定就有什么灵感了。老爸同意了，我才得以见到了你这个人。几天下来，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好像，我”她的声音低下去，听不见了。
“你怎么了？”我问，但是没精打采，因为累了。
“我爱上你了。”
“什么？”我心中一颤，果然如此。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回答。本来，我可以很直接地说在我看来这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说出口，却陷入了深思中。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她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我叹了口气“想该怎么和你说。”
“你要说什么？”她的语气像是很轻松的样子。
“凝嫣的出现，让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我的语气中有一种无法掩饰的遗憾，可是毕竟是事实。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决定了再次凝嫣的感情。
她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忧伤。然后她再没说什么。我说，对不起。你也该知道我曾经写过的那句，痴心一片风拂去，回眸忽见还是情。对于凝嫣，我自己的爱无法回避。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感到任何的难过。
她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微笑了笑，可是这种笑又让我感觉很难过。我知道现在她的心情，那是我曾经逃避过的一种感觉。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所做的这个选择。
“你就这样决定了？”她轻轻地问。
“是。”我叹了口气。“虽然这样决定并不一定正确，但是我还是这样决定了。
“祝你幸福。”她地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之后的一周里，我和白姝闭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在埋头工作，而彼此的关系似乎拉近了。而凝嫣也知道了我的决定，她说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只是后悔原来的时光没有好好珍惜。
我还是惦记着老张的消息，但是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和他取得联系，这个就像是失踪了一般。正在想着这件事情，凝嫣打电话过来了。
“阿天，我电脑中有一个奇怪的病毒搞不定，你来弄一下好吧？”
我答应了，然后过去。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搞不定的病毒。可是这次却是一个例外。那个病毒太完美了，几乎无泄可击。
“你是怎么中了这种病毒的？”我问。
她看着我，话语中略微有一些无奈“是同学寄来的一张光盘。或者是一个恶作剧。”
“我刚刚分析了这个病毒的特征。从原理上来看，这并不复杂，但是为什么这么难清除呢？这个程序太完美了，我必须好好想一想。让我带这电脑回去。”
“好吧。”我起身的时候她想要送我，我拒绝了，临走，她又加了一句：“注意不要弄太晚了。”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想着这个病毒的破解方法，还是因为别的——现在我感觉在凝嫣的面前没有太多的语言。
那天晚上，我再次体会了熬夜的滋味。我知道，写一个程序困难，但是弄死一个程序更困难。凝嫣打电话告诉我说互联网上已经出现了这种病毒，假如我能第一个将它破解，我会得到一笔很大的财富。我说我可没有那种本事，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那笔财富就属于你了。她说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我在这边苦笑了笑，自己的实力？不过是用于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敲下最后一个回车，一个对话框出现了：长弓无信，a港a间！
长弓无信，a港a间？我迷迷糊糊念着这句话，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可是在朦胧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长弓无信老张！有一次他告诉过我他这个曾经的网名的！可是a港a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现在的位置？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绑架，尽管这个想法一点也不现实，因为这并不是港台的黑片。可是老张在那里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个极品的病毒？
我打电话给凝嫣说我已经写好了病毒的查杀程序，在她的电脑里，她可以自己来拿回去，然后又告诉她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她问我什么事，我说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用担心。她说既然如此，就不问了，嘱咐我要注意。然后我出了门。
出门刚好遇到白姝，见我略带匆忙的样子，她问：“你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我好像知道老张在哪里了。我刚刚破解了一个病毒，用了老张的署名。如果没错，他在a港a间。我现在就去那里走一趟。”
“我也想去。”白姝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干脆。
我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了。
这个城市一共有三个港口，a港是最小的，也是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一个。它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在海运繁忙的时候可以缓解一下煤炭运输的压力。所以，进入这个港口，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煤矿，风里面都有煤的味道。
我试着去找a间的位置，可是没有发现。白姝就一直跟着我走，没有太多的话。在没有太多海运任务的时候，这里确实很是冷清，想要找一个打听的人都没有。
“你确定老张在这里吗？”白姝显然有一点不奈烦了，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我。
“不，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想，还是应该找一下。我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停下来说。
“你就是这样，总是有预感。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放轻松一点来看待自己的生活的。”白姝低着头说，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放松一点？我现在不够放松是吗？”我强做出一种笑容“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放松？”
“我也是感觉。”她说。“虽然这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可是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一向都是没错的。”
“何以见得？”我问。
“比如这次凝嫣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她在一起的。”
“这个你也能有感觉？”我停下脚步问。
“算是一种直觉吧，女人的直觉。”
我似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于是不再说什么。沉默一会之后她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看，a间！”
那是一座很破旧的房子，像是很早以前就暴废的仓库。四周的窗子都已经钉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凄凉，加上本来就使人恐怖的寂静，空气都有一些凝滞的感觉。我想到了反恐和黑片。
门被一个很大的锁锁了个严实，而且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入口。我试着用脚去踹，但是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白姝找来一块石头，用力砸了好久才搞定。
“呵呵，暴力女子。”我略带调侃地说。
“还不是这种情况逼出来的？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逼我。不然，就有你受的了。”
“那是，今日一见，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了。”我说，然后进了那座房子。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霉味，还有无法回避的潮湿。我不得不拿出比编程更为细致的谨慎，而白姝却显得很兴奋。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啊？”她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让我都无法做答。正在这个时候，屋子的深处传来一阵咳嗽。
她居然惊叫起来，并且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别紧张。”我轻轻地说，然后向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没有人应答，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白姝似乎更为恐惧，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也开始出现不能自控的紧张，毕竟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场面。
他坐在角落的电脑前面，微微的光线映着那已经长满胡子的脸。长长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在一起，像是一个落迫的乞丐。
“老张！”我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接着就晕了过去。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又是满目的代码。
“叫救护车！”我对白姝说。可是等了很久，她才回答我：“这里没有信号。有屏蔽。”
我不由分说地背起老张往外走，她就在我身后紧紧跟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老张这么长时间，难道一直就在这里？可是这样的环境，他又要做什么？仅仅就是为了那个病毒？
“你们两个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为此感到可惜。不过既然来了，多死一个也无妨。当那个病毒完成的时候，我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钱，这个张某人自然也失去了利用的意义。没有想到的是，被你破解了，更没有想到他会在最后留下一个线索。或者，计算机界从此就消失了两个天才。”一个声音传过来，很沙哑，也很低沉。
“你是谁？”当我停住脚步的时候，白姝已经开口了。
“这不重要了。”他笑起来，很是骄傲地“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准备好死就行了。”他慢慢拿出一把刀“其实我不想杀人，我也是一个希望得到幸福的人。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慢慢把老张放下，对白姝说，照顾好他，然后缓缓上前。“你是说，老张现在的处境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一阵大笑“没错，是我弄的。我先是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然后让他给我写了一个完美病毒，又拿到你的破解程序，得到了一笔很大很大的财富。可是你就是这么可恶！总想破坏我的计划，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结局！”
他挥刀砍向我，被我避开了。我抽空问：“你怎么拿到的破解程序？你对凝嫣怎么了？”
他笑着说“那个贱女人，逼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跟你跑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时满心气愤，和他厮杀起来。但是许久没有动过拳脚，加上他那把刀的威胁，我力不从心；没过多久，自己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流下来和时候，白姝禁不住叫了一声，可也就是这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脚踢开我之后，他转向了老张和白姝。
“放了他们！”我从背后扑上去，结果他一刀刺过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血从腹部慢慢涌出，流到地上。他没有理会我，接着逼近他们两个人。
当警察的枪声响的时候，我已经倒下。
“警方破获一起重大绑架案，目前涉案嫌疑人已经归案。据称，该案主犯的动机为要挟一个电脑高手编写一个名为“爱如是”的病毒。现在，这种病毒已经开始在互联网蔓延，请各电脑用户尽快查杀。”在病床上听到这个新闻消息的时候，我叹了口气。一切都像一个梦一样，等梦醒了，还会剩下什么？
凝嫣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我回答，但是没有一点感情。
“听你的语气好像没有什么精神。”她坐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听？”
“你尽管说就是了，没有什么想听不想听的。”我不知道为何就是打不起一点的精神，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那个绑架的主犯，其实就是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的男朋友。其实我”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你知道？”
“在我和他打的时候，他说是你逼她做了这样的事情，然后又和我跑了。所以他和你之间的关系，我已经猜到了一大半。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现在你终于来了。”
“你是不现在怀疑我也和这案子有关系？”她问。
“不，没有。我不过是想要知道真相罢了。”我知道，我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了刚刚见面时候的感觉。
“好，我都告诉你。在我想要和他分手的时候，我提到了你，说你是一个天才。可是他不信，非要来考验一下。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为他感到伤心了。”
“你说得很好，可是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感人。我也有一个故事说给你听。从前，有一男一女，她们欠下了一笔很大的债务。为了偿还这笔债，女的决定出面去找她以前的男朋友想办法。可是她没有能够说出口。后来，男的发现她以前的男朋友的同事是一个电脑高手，于是绑架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要挟他写一个极品的计算机病毒，用这个病毒偿还以前的债务。然后，女的让自己以前的男朋破解了这个病毒，并且利用破解程序同样拿到了一笔钱。可是正当她们想要离去的时候，原来的男朋友发现了隐藏在病毒中和秘密，找到了被绑架的同事。于是所有事情都泄露了，男的被做为主犯绳之于法。”
凝嫣的脸上一阵惨白，看着我说不出话。许久，她才颤抖着问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知道，偷看别人电脑中的东西并不文明，但是我做了。你的电脑里有一封来自他的邮件，里面说，凝嫣，病毒已经写出来了，我们可以用来还债了。不知道破解的那边如何。我们可以走了，走得很远很远。”
凝嫣哭了，眼泪顺着脸流下来，让我很想去劝慰，可是我没有。“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骗我的。你也不知道，受骗是怎样一种滋味。”我慢慢地说。
“我和他的债务源于我们的网络公司的破产。我本来是想找你一起想办法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就成了这样。我早就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当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没错，是我欺骗了你，但是我也是不得已。而且在这其中，我想要和你重归于好也是真的。不过，我想让你破解这个程序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不想让这个病毒在网上造成太大的损失。后来我接到他的电话说有两个人进了a间，开始不以为意，后来突然想起你说要出去；加上他的描述，我更深信不疑。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于是报了案。我知道自己出卖了他，但是这不过也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所爱的人！但是这些你都不懂。看着他被带走的时候，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知道我救了一个自己爱的人，但是也害了一个爱我的人。没错，我是一个坏女人，坏到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叫感情，不知道该如何去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我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感情。不然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飞机上，可是我不后悔。”
现在，说不出话的人变成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爱”
我不知道凝嫣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总之她是走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一个月之后，我和老张都收到了微软的聘书。
“爱如是，爱也不过如此。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我也不可能写出那么完美的病毒。所以我觉得，这个病毒的名字真的很美。”老张终于发了一次感慨。
“如果不是为了爱，就不会有这样的故事了吧。”我说。
“你觉得这是一个故事吗？”老张突然问。
“或者本来就不该出现的一个故事。”我喃喃地说。
“是吗？白姝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老张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
“飞机？她要走？”我惊讶地问。“去哪里？”
老张叹了口气“要到美国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我突然感到一种失落；想要去见见她，但是看来已经不可能了。自从那次救了老张，我甚至还没好好和她聊过一次。难道就这样再也没有机会了吗？匆忙中拨通了她的手机，可是居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天，我要走了。”
“我知道了。”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还有一丝的哽咽。
“你知道还欠我什么吗？”
“什么？”我问。
“上次你给我的花被凝嫣劫走了，到现在你还欠我一束花呢。”
“我会去给你买一束最漂亮的花。如果你不”“走”字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我仿佛听到了飞机起飞的声音。
“唉，走吧。”老张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我站了很久，因为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样本该拥有的东西。
“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我从机场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没”老张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而我却一阵狂喜。
“不行啊？中了病毒了，要留下来。”她看着我，等我的反应。
我傻傻地笑起来。
很久之后的一个傍晚，我牵着白姝的手对她说，知道吗？那天中午你在我怀中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真的很漂亮。
是吗。她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