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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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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凡他走了,说要到远方去。

    那个下午我刚睡醒,从床角落里探出半个脑袋来,外面一片朦胧脑袋一片空白。我一边感慨大学生活真是堕落,而我们中文系的家伙更是将这种堕落发挥到极至,除了吃喝玩恋睡就没什么了;一边看一凡发来的短信,说认识了一个女孩,如何如何的有意于他,语气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一凡和我一起长大,人有点小聪明,上课时总喜欢趴在书桌下看他老爸留下来的老式连环画,学习从不努力,喜欢说笑话,老师一句他一句,鬼注意特多。

    记得小学时,我们一起放牛、抓鱼掏鸟窝等。夏天,两个家伙长时间的泡在河里,差不多上课时抓起衣服胡乱穿了就往学校拼命跑,总在老师进教室的前一两分钟准时溜进去,好几回都把衣服给穿反了。最有意思的是偷水果,一凡身手敏捷,敢于向前,我通常都是把风的。有一回偷李子,果园的老主人真的来了,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忘了吹口哨,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结果两个都被抓了。当时我想这回可惨了,不料老主人说要罚我们帮他拔草。拔了之后他竟然叫我们摘多一些李子回去,给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吃。于是那个下午我们吃了生平最多的李子,弄得吃晚饭时连嚼饭都会牙酸。

    不知不觉就上中学,我所就读的中学是离家十多公里的一所破破烂烂的农村中学,那时在学校住宿,自己带了米上学,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一凡还没辍学时,无论干什么,我俩都是一起的。

    小时没注意外表,慢慢长大,我发觉一凡是个绝对的美男子,我俩走在一起时,更为明显。只是一凡变得越来越怪,不爱说话,成天唉声叹气的。

    这家伙个儿长得不小,却给人予很软弱无知的感觉。他班里的男同学总喜欢拿他来在女生面前开玩笑,有时很过分。哪怕是在情绪上,一凡也不表示一点点的反抗。有几次我看不过去,要不是一凡拉着我,肯定到办公室写检讨。更奇怪的是,一凡竟特怕女孩子,只要女生一走过来,马上脸皮崩紧,如临大敌的不知所措。

    一凡书读得还算可以,家里也还过得去,不至于像村里很多人那样供不起孩子读书。可初中二年级第一学期,一凡就辍学了。我也想不到一凡会自动辍学,他回去的第二天中午我就从学校的“车房”里拉出那辆我俩一起用的老凤凰自行车拼命往他家踩。

    一凡母亲告诉我,一凡是走路回家的,昨晚半夜才到家门口,当时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吓了一跳。一凡躲在房间里,把门锁了,说没什么,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后来慢慢劝说一阵,门开了,墙角里有一堆烧过书的灰烬。一凡眼睛红红的,就像小时玩水玩得太久的样子。

    一凡的老妈一脸愁苦,说一凡你怎么能把书给烧了呢?

    我知道,一凡是容不入那个集体,他一直都很努力的想与人好好相处,但那些人却总是把他看作软弱无能,总喜欢拿他开玩笑,这种痛苦逼得他心灵蜷缩,绝不会再到回学校去的了。

    一凡老爸听到他母亲说什么书烧了,不知从哪里气呼呼的冲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马上听到“啪”的一声,一凡应声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脸盯着老爸。他老爸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大骂:“﹡的,你这个臭小子,给我滚,我家没有这样的人,老子顶在太阳下供你读书,竟然把书都给烧了”

    那个中午回到学校,我马上去找一凡的下铺——那个最喜欢拿一凡开心的家伙。厮打了一顿,两人各有损伤,事后他也没有去告状。

    周末回家,一凡已经到一家鞋厂打工去了。从此,我那个小村庄,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读书了。那辆破旧的“老凤凰”一直用到初中毕业。

    我上学,一凡打工,除传统节日偶尔相聚外,很少见面。一凡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给人予很软弱无知的样子,社会这个大熔炉并没有将他磨练成熟,反而让他这种性格更加深层化,弄得他老爸老妈和亲戚们经常说他没鬼用。只有私下跟我一起时,一凡才可以畅所欲言。

    出去的人回来告诉我,很多姑娘一看到一凡那张脸,都想靠近他,可一凡总是那么躲躲闪闪的,三棍子抡不出一个闷屁。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认为一凡“头脑可能有问题”说的人多了,连一凡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一凡很容易相信别人,也不会拒绝别人,任你说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到目前为止,他心底信任的就只有我一个,只有跟我说话时,他内心憋着的苦痛才能像源泉一样流出。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喜欢把一凡当傻瓜来蒙骗,还要装出很关心他的样子,包括他的一些亲戚。很多人跟一凡的爸妈说:一凡在外面走不通,总是被人欺负,我在哪里怎么样怎么样混得不错,最好让他跟着我。

    一凡爸妈也这么认为,总是叮嘱儿子要听某人的话。实际上这些人都想让一凡帮他们白干活,或者喜欢在吃喝玩乐时让一凡为他们出钱,有时还合着别人玩弄一凡。

    一凡也跟我说起过,我也很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东西。有几回我都让一凡避开这些人,只身到另外一些地方去。可这样更惨,一凡不懂得怎样跟别人交往,外人更喜欢玩他。

    我上大学,一凡比我还开心。按村里的习俗,族人要我亲自祭祖。那天很多人,一凡也跑回来了。吃饭时一凡把我拉到一边,偷偷的塞来十多张100块的,我忙用手挡住,说一凡你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这些钱你还得为自己留着。一凡说一起长大的,你能上大学我脸上也有光,一场兄弟这点意思就不要客气了吧。出去读书是最花钱的,你跟我不同啊,我家里反正也不差这点钱。

    很久没见一凡了。看了短信,我轻轻的笑笑,这家伙,终于敢接近异性了。

    过了两天,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发短信问一凡在哪里认识的女子。良久,那边传来答案,一凡和他堂姐夫一处工作,堂姐夫鼓动他一起到一所美容院按摩,并介绍了一位女服务员让一凡认识。

    我说一凡你听我一句,你那个堂姐夫我了解,绝对不是好东西,你可以靠着他做事,但不要过于相信他,更别跟着他出入那些地方。至于那个女子,既然你说了她对你那么好,我也不想干涉你的自由,但她毕竟是干那工作的,你自己就多留点心吧。

    过了一个星期,一凡发短信说千万别把他的事跟他家人说。我问怎么了。一凡说你也应该知道,所谓的按摩小姐无非就是妓女,家里人肯定不能接受的。我说一凡你真的要慎重,这事最好找个机会跟家人说,你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一凡说好,你要相信我。

    那几天我迷迷糊糊的不知做些什么,心里总那么七上八下的。一凡这家伙单纯憨厚,肯定很容易上心的,但愿那女子真心实意的对他好吧。

    某晚上选修课,一凡响我手机,上课时间我没接,那种急促的震动使我感到不安。下课后我反拨过去,一凡跟我说那个女的是有老公的,皮肉生意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她真正爱的人只有她老公,希望一凡不要再纠缠下去。

    一凡说我也不想纠缠下去啊,既然有家室当初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说得那么缠绵,怎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的人喜欢骗我?现在我总忘不了她,心被牵扯的感觉很难受。说完了就呜呜哇哇的哭起来。长这么大了,头一回听到一凡哭得那么伤心。我说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一凡哭停了,我说一凡我理解的,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往歪处想。

    不久,一凡的手机打不通了,没话费。前个星期天他老妈打电话过来,声音一颤一抖的跟我说一凡很久没回家了,听出去的人说他养着一个妓女,被弄得痴痴傻傻的。他老爸只会破口大骂,我一个女人家又不知道哪里去找,你们一起玩大的,一凡听你的话,你就帮帮我,劝他回来吧。

    一切竟在预料中,一凡啊一凡,要我怎么说你

    我打了电话给一凡的堂姐夫,叫他把一凡找出来接我电话。一凡接了电话,说了一个晚上。最后,一凡说想离开那个地方。我问他去哪里呢。一凡说想去远方。我笑了笑,说一凡你太天真了。一凡也笑了笑,说就是因为天真,才要去外面看看。

    我以为一凡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他真的走了。留下一张纸条就溜,家人急得四处找。

    不知在哪里,一凡发短信给我:不要问我去哪里,我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浑浊还是我太傻,总之,这不是我呆的地方。

    人世间真的有太多的想不到,一凡自杀了,那个女的也倒于他的刀下。女的回老家,一凡暗中跟着,进火车不久后事发。

    我闭上眼睛,往事浮沉,人生如戏。梦里的黄昏,一凡抱着小孩,身旁偎依着一位女子,安详宁静。而后,一切慢慢消失,如同黑夜吞噬光明。空空的世界,只留下我孤独的身影,泪水像是从天上掉下,又像是从眼里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