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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花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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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噼啪”

    清脆响亮的鞭炮声传遍半个村子,告诉人们谁家正在娶媳妇。这时候,爱凑热闹的妇女、孩子们急忙走出家门,站在离迎亲队伍不远处,好奇地看路过的新媳妇。儿时的我,也是常常这样看热闹。那时的农村,乡风淳朴且落后,人们没见过什么世面,逢谁家迎亲嫁女,便是震撼全村乡亲的大喜事。在童年的记忆中,令人最难忘的不是谁家新媳妇长的美丑,酒席摆得是否排场,而是那贴满窗花的窗户——当地习惯叫做新媳妇的花窗子。新媳妇的花窗子,在我心中是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里面有动人的故事,有我无限的遐想。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兴奋之感会油然而生。

    故乡的花窗子,只有娶媳妇的时候才有,它不像陕北的那样只贴红窗花,而是五颜六色的,图案有十二生肖,有花草,有树木。那时农舍的窗户不像现在的玻璃窗那么大,总共面积差不多只有一米见方,中间用木条纵横隔出几十个小方格;之所以要隔那么多小窗格,大概是为了防盗贼吧。这样想也不无道理,木质窗框,没有防盗筋和玻璃,一年四季除冬季用白纸糊着防风之外,其余时间是透着的,窗格太大难说安全。而娶媳妇时例外,不管是什么季节,窗户一定要糊白纸,白颜色不吉祥,非得用窗花点缀,一是为了喜气,二是为了美观。

    别看小小的糊花窗,可不是一般人所为。全村能剪窗花糊窗的,就那么一两个人而已,遇上连连好日子的时候,糊窗匠人可成了香饽饽,得提前去请。不过那时的人很憨厚,加班熬夜糊窗子,全是自愿帮忙,没人会要报酬,也没人想到要什么报酬,大不了在娶亲时的酒席上被主人请吃一顿。

    我从没见过怎么剪窗花,看到的全是贴满窗花的窗户。那个一米见方的,贴满几十个图案的花窗户,在我眼里,是一所春日美丽的百花园,园内繁花似锦,生机盎然,蝴蝶蜜蜂嘤嘤嗡嗡。多少次,她给我纯真幼小的心灵插上想像的翅膀,任我在其间飞翔。那翠绿色的青蛙,鼓着一对黄豆粒大小的眼睛,蹲着的爪子紧扣着大地;那只金黄色的老虎,样子憨态可掬;还有那只蓝色螃蟹,看它举起的那对钳多夸张;灰色的小老鼠,是那么机灵顽皮;飞翔的燕子,轻轻起舞的蜻蜓;噢,还有淡绿色的葫芦,碧绿的白菜,黄色的佛手,艳丽的牡丹,咧开嘴的大红石榴,紫色的葡萄,多像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在洁白的底色衬托下,个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故乡新媳妇的花窗子,迎来一代又一代的新人,伴着我的梦想长大。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时代的风吹远了新媳妇的花窗子,吹走了糊花窗子的艺人,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今,在大玻璃窗贴上大红喜字结婚的新人们,也许不知道在他们之前的之前,新媳妇的花窗子为何物;只有在上一辈人讲述中,知道那是一段历史,一段历史文化;花窗子的消失,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而我记忆中的花窗子,她一直没有走远。每当想起她,我仿佛又去了那个美丽的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