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极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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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有‘情极之毒’”此语出自脂胭斋重批石头记之批语。

    何谓“情极之毒”?若“情”有毒,何世人恋“情”渴“情”者宁死不悔如斯?仰或“情”到至真至纯之极时便有毒,那么虚情假意便甜如甘露吗?

    若“情”真有毒,而我相信,我们若两情相悦,情到浓时,那怕是这碗“情汤”含有砒霜或丹顶红,我们也会心甘情愿的一饮而尽。这是人的自然属性。只不过这碗“情汤”的味道独特,饮下这碗“情汤”的人反应不同寻常;刚开始是如饮甘露,接着如灌愁海之水,最后如醉狂泉,倘若找不到“解药”必至癫狂而死。但世人自诩“情痴”者众,渴“情”者无数。故佛曰:“众生好渡人难渡”盖因人之“情根”至深“情孽”深重。

    “情”之于人,犹如人之命根,只有两类人能舍。一是大智慧如佛祖和庄周之类的圣贤;再一类就是“情极”之人。红楼梦中的宝玉就是后者。“情”至深处浓时,往往难免有求全之毁,求真之痛;又多情之人,心为物所系,易为物而感伤,故必历尽情之磨难和情劫,当大苦恼;若当情毁情灭之时,痛定思痛之日,往往是看破和放下,亦是大苦恼告破之际,此时当得大解脱,大自在。“情极”之因顿作“绝情”之果,此亦脂胭斋眼中之宝玉之“情极之毒”乎!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若说中“情极之毒”的人其结果是看破后的“绝情”乃至“绝命”那么,这“中毒”的过程则犹如吸大烟,其飘飘然之欲仙欲死,乐在其中,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或成痴成狂,直至心神憔悴,珍馐无味。

    在红楼梦中,宝玉之“情极之毒”的利箭射中谁,谁就要毒发身亡,红楼梦中的黛玉如此,金钏和晴雯亦是如此,最后宝玉的弃钗而去“悬崖撒手”亦如此。金钏是王夫人的丫鬟,因与宝玉偶然的调情,被王夫人发现而一怒之下逐出贾府;金钏不甘受辱,也惧怕被逐后的走投无路,于是投井自尽。晴雯则因为长的太好,放在宝玉这位多情公子身边不放心,故也遭到了被逐而横死的命运。金钏和晴雯皆因宝玉之多情,故招来横祸。至于黛玉,实是因情而亡。在第三十二回书中,宝玉忍不住对黛玉诉说出了肺腑之言,有这样一段话:“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缘故,才弄了一身的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黛玉之亡皆因情致病,最后情灭而亡,此亦宝玉之“情极之毒”也。再者,宝玉因始终不忘死去的黛玉而“悬崖撒手”致使宝钗在绝望中死去,此亦“情极之毒”的最好注解。(高鹗续书无此情节,此说是根据脂批之推论)而宝玉的出家,亦是“情极之毒”的最终结果。

    天下之男女,谁不为情种,茫茫人世,皆泡“情汤”之中矣。但唯有心怀大爱如宝玉者,其用情唯深唯真,必当大苦恼,得大悲苦。然世人毕竟是憎人者众,心怀大爱者鲜。正如鲁迅所言:“唯憎人者,幸灾乐祸,于一生中,得小欢喜,少有罣碍”通常的人是在幸灾乐祸中找到了平衡,淡漠了苦难,亦在“情”与“不情”中晃荡迷糊着,于一生中没有醒来的希望。

    诗曰:

    人间有情情最毒

    渴者饮之如甘露

    一碗情汤女儿泪

    淹尽英雄化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