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的纸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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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到了那所学校。
这儿的大门口修得好气派呀。门是那种一掀电钮就能开关的，横在那里，像根能来回伸缩的不锈钢制成的弹簧。我听说过，这叫电动门，和我们县政府的大门是一样的。那个看门的，打老远看到干部的车来了，手里一摁，那门就开了；看到村里的人去了，手里一摁，那门就合上了。学校的门口没人拦着，还摆了好几个花篮迎接哩。我还看到了，门口两边的墙上，镶着锃亮锃亮的红大理石，就连牛旺家都没有。牛旺是俺村里最有钱的户，他家的大门垒的最高，但也就是贴了瓷砖，和大理石一比，就显得寒酸多了。一想到我的孩子能到这个大门里面上学，我心里别提多美了，顿时来了精神，一点也觉不出来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的劳累了。
“老大爷，我帮您提行李吧。”我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跑着迎上来对我说话。看她年纪轻轻的，一定不是这里的老师，该是个女生吧。
“哼！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四十多岁，怎么叫我老大爷？”我这样想着，有些不高兴了。我挺了挺自己有些勾偻的后背，索性一把连儿子手里的行李也夺了过来。我要证明给她看，别看你喊我“老大爷”我身上是蛮有力气呢。我学着城里人说话向她丢下一句“谢谢，不用了”便径直大步朝学校里走去。
校园里跟过节似的，到处插满了彩旗，随风飘动。还摆了许许多多的花，姹紫嫣红。里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都和我们一样，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和来报到的学生。有一个词儿叫“悻悻相惜”我比较注意那些家长。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样的开心。
送孩子上学，是很荣耀的事情。临来时，在村里遇到那些街坊邻居，他们打招呼时，脸上是羡慕的神情，直夸我的孩子有本事哩。孩子有本事，这我承认，学习好，也赶上了好时候。“要是我能年轻二十岁，我也能来这里上学哩。”不知怎地，我竟然胡思乱想起来，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让孩子看着行李，自己高高兴兴地排队去交学费。我发现，旁边有人在看我。我其实知道，他是在疑惑我为啥在这个季节穿了两件衣服，好像故意捂汗一样。我自有我的主张，当然不会告诉他。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左前胸微微鼓起的地方，一直不松手。
终于挨到我交钱了，我解开衣扣，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鼓起的东西掏了出来，是用一个半旧的手绢包成的方方正正的小包儿，里面是钱，是为孩子凑起来的学费。那沓钱热乎乎的，最下面的几张都被我的汗湿透了。那收钱的人接了，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笑出声来。
我看到我的那些钱被放进点钞机里“哗啦哗啦”往下流。流下去的，就再也不属于我了，我感到有些心疼。
“滴滴滴”点钞机发出了响声，钱也不流动了。那个收钱的人整齐了那摞子钱，重新放进去。不一会儿，又响了。我的心里不安起来。
那人抽出一张百元面额的，抖了抖，看了看，对我说：“这张是假币。”
“你说啥？说啥哩？”我的头里“嗡”的一声大了，差点晕倒。我扶着用桌子临时搭成的柜台，身子向前使劲趴着。我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在颤抖。有好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好像是在看热闹。
那人扬了扬那张钱说：“这张是假币。根据法律规定，我们予以没收。”
他的话刚说完，便从那里传出了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喊：“我这是卖了家里的耕牛才凑上的钱呀！这人心咋这么黑呀！”
一个花白头发、驼背、穿旧衣服和圆口布鞋的男人慢慢瘫软，蜷缩在地上，看上去像一头累倒在墒沟里的牛。
那个人，就是我。
我终于到了那所学校。
这儿的大门口修得好气派呀。门是那种一掀电钮就能开关的，横在那里，像根能来回伸缩的不锈钢制成的弹簧。我听说过，这叫电动门，和我们县政府的大门是一样的。那个看门的，打老远看到干部的车来了，手里一摁，那门就开了；看到村里的人去了，手里一摁，那门就合上了。学校的门口没人拦着，还摆了好几个花篮迎接哩。我还看到了，门口两边的墙上，镶着锃亮锃亮的红大理石，就连牛旺家都没有。牛旺是俺村里最有钱的户，他家的大门垒的最高，但也就是贴了瓷砖，和大理石一比，就显得寒酸多了。一想到我的孩子能到这个大门里面上学，我心里别提多美了，顿时来了精神，一点也觉不出来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的劳累了。
“老大爷，我帮您提行李吧。”我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跑着迎上来对我说话。看她年纪轻轻的，一定不是这里的老师，该是个女生吧。
“哼！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四十多岁，怎么叫我老大爷？”我这样想着，有些不高兴了。我挺了挺自己有些勾偻的后背，索性一把连儿子手里的行李也夺了过来。我要证明给她看，别看你喊我“老大爷”我身上是蛮有力气呢。我学着城里人说话向她丢下一句“谢谢，不用了”便径直大步朝学校里走去。
校园里跟过节似的，到处插满了彩旗，随风飘动。还摆了许许多多的花，姹紫嫣红。里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都和我们一样，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和来报到的学生。有一个词儿叫“悻悻相惜”我比较注意那些家长。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样的开心。
送孩子上学，是很荣耀的事情。临来时，在村里遇到那些街坊邻居，他们打招呼时，脸上是羡慕的神情，直夸我的孩子有本事哩。孩子有本事，这我承认，学习好，也赶上了好时候。“要是我能年轻二十岁，我也能来这里上学哩。”不知怎地，我竟然胡思乱想起来，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让孩子看着行李，自己高高兴兴地排队去交学费。我发现，旁边有人在看我。我其实知道，他是在疑惑我为啥在这个季节穿了两件衣服，好像故意捂汗一样。我自有我的主张，当然不会告诉他。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左前胸微微鼓起的地方，一直不松手。
终于挨到我交钱了，我解开衣扣，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鼓起的东西掏了出来，是用一个半旧的手绢包成的方方正正的小包儿，里面是钱，是为孩子凑起来的学费。那沓钱热乎乎的，最下面的几张都被我的汗湿透了。那收钱的人接了，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笑出声来。
我看到我的那些钱被放进点钞机里“哗啦哗啦”往下流。流下去的，就再也不属于我了，我感到有些心疼。
“滴滴滴”点钞机发出了响声，钱也不流动了。那个收钱的人整齐了那摞子钱，重新放进去。不一会儿，又响了。我的心里不安起来。
那人抽出一张百元面额的，抖了抖，看了看，对我说：“这张是假币。”
“你说啥？说啥哩？”我的头里“嗡”的一声大了，差点晕倒。我扶着用桌子临时搭成的柜台，身子向前使劲趴着。我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在颤抖。有好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好像是在看热闹。
那人扬了扬那张钱说：“这张是假币。根据法律规定，我们予以没收。”
他的话刚说完，便从那里传出了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喊：“我这是卖了家里的耕牛才凑上的钱呀！这人心咋这么黑呀！”
一个花白头发、驼背、穿旧衣服和圆口布鞋的男人慢慢瘫软，蜷缩在地上，看上去像一头累倒在墒沟里的牛。
那个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