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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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提着简单的行李,和铭走上飞机的一刹那,我知道,我完了。

    飞机上,美丽的空姐柔柔的声音很悦耳,窗外蓝天白云的景致很动人,我无暇顾及。第一次坐飞机,我没有激动,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很凉,我不知道此去的结果会如何,但我非常清楚的是,我这次天大的谎言已把自己推向了一个边缘,一个背叛家庭、背叛亲人、背叛道德的深渊。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三十年前那个纯纯的、人见人爱的女孩子了,不敢想,不敢想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也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只有,只有紧紧地靠在座位上,无力地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身边的他,铭,这个平时在厂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也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关切、自责、焦灼、不安、痛惜都杂糅在一起,我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心却莫名地疼起来,我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了;他嘴巴微微一张,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想破坏这份安静,就摇了摇头,把眼睛转向了窗外,白云一团团翻滚着,平时看到的美丽、轻盈的云朵,此刻就在我的眼前、脚下,我真想伸手扯下一朵,把它永远据为己有,让她的美丽永远伴我

    我是父母的独生女,尽管个子不高,但天生一双大大的丹风眼,小巧的瓜子脸,白白的皮肤,长得还算过得去吧。我天性活泼,从上小学时起,身边就总有一大堆朋友,而且关系特别铁,有的甚至胜过亲姐妹。别人都说,我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就是想学也学不来。

    我父亲是医生,正直善良,手艺精湛,据说当年做什么手术,他能快到十分钟一例,很是有名,在小城也算是个人物吧;母亲虽然是个工人,但能写会算,脾气刚直,在岗时也一直是业务尖子。虽然是独生女,但我们的家教很严,我也一直很乖,很听父母的话。但我最后还是让父母失望了,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其实是我长得比较好的缘故吧,上中学时总有男孩子“骚扰”我,我自己想学都学不进去,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为自己找的客观理由了。

    大约父母也觉察出了原因,便不再逼着我上学,让我接了母亲的班,暂时当了一个工人。在父母面前我是向来不敢有任何反叛思想的,就当个工人吧,谁让我不好好学习呢?

    工作着,长大着,自己谈了一个对象,但因为我和他都是独生子女,双方大人觉得不合适,所以就断了,我哭过伤心过,但最终还是听从了父母的意见。转眼到了23岁,别人介绍了一个对象,长相不错,手脚勤快,父母很满意,我也就答应了,父母说,人品是最重要的,于是,24岁时,我们走进了婚姻。

    婚后大约有半年的时间,我觉得我们之间还可以,互相尊重,而且我怀孕后,他对我照顾得很细心,家务活样样做得很好,反正父母眉里眼里都是笑,他们对他实在太满意了,我能看出来。

    后来,儿子出生,父母亲全权管理,我乐得清闲,工作上就格外用心起来,再加上我脑子还不算笨,在单位就混了个一官半职。这样,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与外界人物打交道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有一个我们厂的老主顾,就是铭,每次开业务洽谈会,他都参加。会后的闲聊中,我知道了,他与我同岁,都是30岁,很有魄力,自己投资开了厂子,效益很好,他的敬业精神在圈内有目共睹,赞誉不绝。

    也许是同龄人的缘故,我们很能说到一块,他说他厂里的情况,我说我们厂的理念,后来,我们的话题又触及到了各自的家庭,他说他其实心里很苦,妻子是家里的老小,特别任性,从来不知道帮他操心,只知道伸手要钱,根本不知道他的创业有多艰难。平时的衣服都是他自己买,脏了也是自己洗,因为他是白手起家,所以尽管现在有钱了,但还是很节俭。妻子从来不愿意听他说厂里的事情,他觉得一个人拼搏很孤独听着眼前这个男子汉的倾情诉说,我不禁泪光闪闪,我是个心很软的人,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孤苦,想着他一个人的辛劳,唉!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我自己的婚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大约应该比冷水还要淡许多倍吧,我们之间哪有沟通?哪有和谐?哪有激情?甚至好几天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在外人眼里,我们的婚姻很完美,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地无奈!回到家,从来没有想象的温馨,从来没有人听我说一句知心话,因为有一个字出口,就会换来十个字的顶牛,唉!不说也罢,我从来都是为父母活着,为他们的面子活着

    后来,我病了,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医生说是心理压力大的缘故,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呢?每天活得非常压抑,晚上常常失眠,神经衰弱很严重连老爸这个好医生也惊奇,我怎么就会得病呢?一天吃穿不愁,工作生活几乎都没有任何压力。丈夫照顾我也很周到,但心的孤苦,他们哪里知道?这长长的一生就这样走下去,我简直是不寒而栗,想都不敢想!我又怎么对父母说呢?

    病还没有好的时候,有一次,和铭在一起吃饭,他说“可儿,你曾经那么漂亮的眼睛,现在都已经暗淡无光了,还不赶紧把病治好?”他的话听似无心,但我明白他的好意,他的眼睛里写满着心疼,我只有低下头。后来,他没有经我的允许,就把一个有名的老中医从北京请到了我们这里,专治我这样的病,病慢慢好了,我的体形却因为长期服药发生了变化,臃肿不堪,以前那个漂亮爱美的女孩儿一去不返了!但铭依然对我很好,我们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才好。

    也许是共同的遭遇使然,我们互相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我呢,也和他一样。不见面的时候,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问候一声,知道对方没事心里才塌实。

    后来铭的厂子里发生了一件事,凭我多年的职场经验,我帮他拟了协议,以我们认为最合适的方式让事情得到了妥善解决。他很感激我,还专门为我买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羊绒衫,其实,我们是朋友,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我告诉他。但通过这件事后,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后来,北京有个洽谈会,铭说“可儿,你太累了,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我实在也想脱离开我目前的生活环境,哪怕是暂时的,我想我已经为别人活得太久太久了,我真地感觉疲惫不堪!于是,从来没有说过谎的我,这次给父母撒了个弥天大谎,说自己要去北京进货,然后把儿子托付给他们,和铭一起乘上了飞往北京的客机

    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白白的云朵,那碧蓝的天空,我至今还记得。

    在北京,我们之间跨越了朋友的界限。那次以后,我知道了,作为女人,原来可以如此美好;我也知道了,我的一生,注定要和眼前的人有着扯不断的恩怨了。

    背叛了良知,却是为了从属于自己情感的真实;背叛了道德,却是为了圆自己一份真情梦,所以,我不后悔,尽管我知道,迎接我将会是怎样的暴风雨!

    与丈夫商量离婚事宜,他坚决不同意,而且他说即使我有情人也不愿意离婚,只要我心里还承认我们共同的家;儿子有一段时间竟然骂我是大坏蛋,我知道,我犯下了所有人都不耻的罪行,我辱没了门风!可是,我还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两年后了,他们不明白,他们唯一的爱女怎么会背叛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向善良的父亲被激怒了,他大声斥责我,骂得我哑口无言,体无完肤;严厉的母亲更是声泪俱下,历数我的种种不是,并声称,如果我要离婚,她就马上死给我看!

    七大姑八大姨都动用了,他们轮番上阵,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该说的都说到了,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是这样,我离婚的欲望越强烈,我不能把我的后半生再牺牲在无味的婚姻中,我一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父母的眼泪流干了,他们明显得憔悴了;我的眼泪也流干了,我不知道我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我宁愿错了,也想去走,也想去碰,也想去搏,也想投入地爱一次,忘了自己三十多年了,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也许是铭的出现唤起了我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渴望,我的反应前所未有的激烈与执着,连父母都诧异,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认为我疯了!

    迷信的方式用过了,跟踪追击的方法用过了,软的硬的一起上,总之,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能离婚!父母说“如果你离婚了,我们就不能在小城活下去了,丢人也丢死了。”我对父母说“难道面子比你们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吗?”他们说“你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你都不知道珍惜,往前走下去,就是无底深渊等着你,你不会有幸福的!”

    亲戚朋友们都说“你不为别人着想,也应该想想自己的孩子,多少离异家庭的孩子心灵都受到了重创,你忍心让你可爱的孩子也步他们的后尘?”我说“在这样一个不死不活的家庭,孩子未必会感觉幸福的”

    我不想屈服,不能屈服,所有的痛我都扛着,我却不知道这样的奋斗最后是不是真得会换取幸福?但就算不幸福,我也不会后悔,最起码,我努力过,奋斗过,为追求自己的幸福抗争过

    铭对我没有任何承诺,我知道,没有承诺的爱很可能虚无缥缈,但我坚信他的诚意,在我费力抗争的日子里,他始终一言不发地和我站在一起,他的痛楚我岂能不知?每天机械地走在大路上,想着自己前途未卜,心情黯然,帮着铭一次次处理厂里的事情,他又一回回给了我生存的信心,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父母找到了铭,劝他离开我,他说“伯父伯母,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但我尊重可儿的选择,世界上许多东西用钱可以买到,惟独感情是用钱买不到的,我也无奈啊!”他流泪了,父母亲同样老泪纵横,天啊,为了我这个坏女儿,我不知道父母还要努力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太累了!

    痛过,哭过,心碎了,事情还是不能得到解决,我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父母啊,放了女儿吧,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厌恶,让女儿重新选择一次,好么?如若不能,我宁愿去死,真的,在你们的重压下,我早已经没有了做人的尊严,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早已经万恶不赦,那就让女儿去吧,来世我再做你们的孝顺女儿

    铭啊,亲爱的人,原谅我不能同你一道创业,不能和你一起谈心了,我太累了,想休息了,忘了我这样一个坏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