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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水啊,你可知我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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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片,慢慢地飘落着,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岁末的这场小雪,给整个清冷单调的冬天增添了几许诗意。独自一人走在汾河岸畔,我无暇观赏两岸的雪景,只是机械地朝前走着,走着。往日苍青的汾水已经结了冰,凝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白色平面,不再流动,变得静穆了许多,如我此刻的心。不,我的心是麻木的,真的!

    想起刚才我疯了似地驾着车,驶上这条路时的冲动,就不禁哑然失笑:唉,还是没有长大,没有成熟!什么时候我才能彻底成熟起来呢?

    今天早晨,我去一个几百里外的地方要帐,本来说好的这次能全清的,已经是95年的一笔旧帐了,虽说数目不大,只有六万多,但一转眼已经十年了,想起十多年前我创业的艰辛,就

    有人说现在要帐的是孙子,我真是深有体会,今天他们每个人的嘴脸都让我不寒而栗:

    “啊呀呀,谁不知道你郑总是远近闻名的大老板啊,赶快算了吧,别丢我们的人了。”

    “郑总啊,那么点小钱也敢劳您大驾吗?你就当是做了善事了吧?”

    “您真是贵人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咱们旧事不提了吧,我们知道您不在乎这点小钱的,是吧?”

    我是个老实人,听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无言以对,只觉得心里有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走出他们的房门时,我把拳头攥得紧紧的。

    开上车,直接冲这里而来,我已经不堪忍受这样的情景了,真的,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的情况发生过,我一直在忍着,忍着,今天,我觉得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谁能知道我的烦恼呢?

    我是个出生在汾河岸畔的农家小子,也许是父母的能干影响了我吧,从小我就特别能吃苦耐劳,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

    悠悠的汾河水伴着我长大了。从小,我就视汾水为亲人,有什么高兴的、烦恼的事情都愿意向她倾诉,她总是像母亲一般,以她的博大包容着我的渺小。记得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到河边的沙地上美美地哭了一场,十年寒窗苦啊,我还对着她发誓:以后不管到了哪里,都一定要更加努力

    高考其实我并没有发挥好,只考取了本省的一所专科学校,但在那时,也已经让我的父母欣喜若狂了。他们的唯一的儿子为他们争了光,让他们在村里扬了眉吐了气,那段时间,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父亲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许多,眉里眼里都是笑。我更清楚地知道,我如果不努力,那简直就是家里的罪人,我三个姐姐都早早退学,她们全都在供我一个人上学啊,我岂能不知!

    我学的是建筑,尽管不是十分感兴趣,但我非常努力,每学期都能获得奖学金。我唯一的爱好是画画,参加过一次全省大学生绘画比赛,还得了第二名。在别人眼中,我是个塌实、稳健的人,既没有像别人那样,一进大学门,就开始和女孩子花前月下,也没有染上喝酒抽烟等陋习。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我重任在肩,绝不能辜负那些爱我、为我付出了太多的人。

    因为成绩一直很好,毕业时我被评上了优秀毕业生,还上台代表毕业生发了言。分配时顺理成章被一家国营企业相中,确切地说,我的工作单位是在省建公司,专业对口,同学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呢,我父母也高兴地合不拢嘴,他们唯一的儿子终于跳出了农门,吃上了皇粮。我心里也高兴,但又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更愿意相信,凭着努力,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进了这个人人眼红的单位后,我的努力马上换来了领导的赏识,他们说我身上没有当今青年的那些不好的习气,很实在。两年内,我先后当了工程队长和项目部经理;这期间,我也找了个贤惠的妻子,她是个教师,知书达理;结婚后,我们又有了可爱的儿子。那会儿的我真是春风得意,连上建筑工地时,嘴角都时时带着笑意。我想应该乐观地面对生活的恩赐吧,所以就更加努力地工作。

    好景不长,一年后,建筑公司的日子不好过了,揽不下工程,或者是吃闲饭的人太多了吧,我们渐渐连工资都发不出了,人们有的另谋出路,有的成天聚众玩牌,等着单位解决问题。我带的这个工程队还算好,由于我的管理完善一些吧,在外面信誉还好,所以我们一直有活儿干,但总是解决不了公司那么多人的生活问题的。后来,公司实行了承包制,我们每一个队长都承包了一支工程队,每年给公司交十万元钱,其他的公司什么也不用管,我们自负盈亏。

    我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南闯北,凭着勤奋、认真,我们还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除了每年给公司上交的费用外,我们的资产迅速增长,每个工人辛苦一年都能拿到不菲的工资,家庭开支绰绰有余,惹的同行的人眼红。别的队却出现了好几个月不开工资的情况,给公司上交的费用也没有了,最后只剩下我这支队伍还在履行合同,其他队的工人有的还托关系想到我这里来,我们上下一致的努力终于有了点结果。

    两年后,我与公司彻底解除了合同,开始单干,因为经理问我们队要的费用一涨再涨,一怒之下,我只好和他说拜拜了。经过几年的锻炼,我已经能独挡一面,而且我自信我会做得更好。

    在以后的许多次工程投标中,我都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对手,每一项工程也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我的资产越来越多,工人的工资奖金也一年赛过一年,他们都说“跟着郑总干,身体累点,心里舒服。”我从来不拖欠他们一分钱的工资,哪怕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贷款也要发给他们。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知道凭汗水吃饭的人的辛苦,我应该让大家跟着我,心里感觉塌实。

    岁月是如此匆匆,转眼间,我已经在这个行业打拼了十多年,拥有了上千万元资产,可是除了我的固定资产,除了我日常的工作生活开支,我手头几乎没有什么钱。说出来可能会没有人相信,去年在某一家公司施工时,由于一个有关领导的胃口太大,对我们百般阻挠,我给他送去的五万元人民币都是临时借朋友的。唉,干行伤行,有时候真不想干了,但又无法面对工人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当初,我曾信誓旦旦地给他们许诺,有我吃的一碗饭,就绝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可是我的苦,我的难又该向谁述说?

    这么多年,钱是赚了,但都是我手上的一张张票据,有六七百万。只要一有空,我就去要帐,前几天,刚要了一套旧房子,抵我的一笔25万的帐。已经是八年前的帐了,不要房子就什么也要不上,为了这笔帐,我的腿都跑细了,本来就瘦的我更像林黛玉一样弱不禁风了。我知道,那套房子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施工质量,根本不值25万,而且既不好卖,又不好租。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哑巴吃黄莲了,要一点是一点吧,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了。

    去要帐时,好一点的单位会给你说说好话,往后推一推日期,让人离开时心情不至于太差。如果碰上刁一点的单位或个人,那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听到,他们要么鸡蛋里头挑骨头,想赖帐,要么说许多不中听的话,让你愤而离开,下次不愿再登他的门,就像今天我的遭遇一样。

    不行,我不能再干下去了!干得越多,欠的帐就越多,我实在不愿再受这种窝囊气了!

    和他们对簿公堂吗?我没有那份精力,更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惨状。

    我是个好强的人,什么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从不愿意让别人说闲话。但今天听了他们那一番话,我真是感觉肺都要气炸了!我彻底绝望了,头也不回冲到车里,飞速地驾到汾河岸,我迫不及待地想向你——我的母亲河诉说,我更想一头扑入你的怀抱,永远不再有知觉!

    母亲河啊,你能容纳你的儿子的烦恼吗?他的脾气、他的血性只有你最了解,小时侯,他的成绩没有考好时,不是常常向你倾吐吗?今天,你的儿子又来了,请你为他指点迷津吧,此刻的他太茫然!

    头,无力地靠在一棵柳树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愿想,只想让冰冷的雪花打到我的脸上,我的头上,我的身上,让这冰凉凝结我的所有思维吧

    雪片飞扬,沙地、枯草都渐渐变成了白色,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头发上的雪片簌簌往下落,哦,好冷!

    抖一陡身上的雪,动了动已没有了知觉的脚,我最后看了一眼汾河,走了,母亲河,明天的路,我会接着走下去,请你放心,你的孩子从来就不会退缩